第179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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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穀連駢和幾個近衛依言告退離去,屋內霎時安靜了下來,楊瓊深鎖著眉頭,一言不發,閉目靠在了床榻之上。何晏之緩步走了過來,稍稍站了些時,便俯下身低聲道:“宮主累了,還是先休息會兒吧。”著,輕輕掖了掖楊瓊身上的被褥,卻見楊瓊突然睜開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緩聲道:“你手臂上的傷怎樣了?”
何晏之一怔,隻覺得方才被西穀連駢劃傷的臂正鑽心刺骨地疼痛,心中原本已經壓抑下去的怨恨之情此刻又湧了上來,於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了笑,道:“宮主方才也看到了,西穀大人乃是真心實意地想置我於死地。”
楊瓊“嗯”了一聲,卻是紋絲不動地坐著,靜默了片刻,輕歎了一聲,道:“過幾日,我找人送你出陳州。”他垂下眸,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還有你那個師兄。”
何晏之卻是霍然站直了身體,一股怒火從心底騰然而已,不可遏製。他冷聲道:“你要我走?”他嗬嗬幹笑了數聲,“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宮主待我,倒是始終如一。”
楊瓊抬頭看向他:“我亦是為了你好。”他壓低了聲音,“我如今也是朝不保夕,未嚐能夠護你周全。”
何晏之卻是更加惱怒,隻覺得胸口憋著一口氣,悶得他隱隱作痛。他長籲了一聲,道:“如今陳州內外都是西穀連駢的人,宮主明知道他欲置我於死地,卻還想讓他的手下送我出城,難道不怕西穀大人趁機把我送進鬼門關嗎?”
楊瓊道:“我既然有了這個打算,自然不會讓西穀知道我的安排,更不會讓他的人送你出城,你隻管放心。”楊瓊的神情淡然,仿佛並不在意何晏之的情緒,“陳州不可久留,你離了這裏想去哪裏便去哪裏,他年我若是能僥幸安然無恙,自會有再見之期……”
何晏之卻打斷了他的話:“既然如此,宮主何不同我一起離開?”他握住了楊瓊的手,“你既然知道陳州危險,為何還要一意孤行滯留於此?”
楊瓊搖了搖頭:“我不可能走。”他抬起眼來,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見底的潭水,“我亦是身不由已,有些事,並不是你現在能夠明白的。”
何晏之的手上加重了力道:“然則,我若是走了,你身上的反噬又要如何化解?”
楊瓊的神色微微一變:“我自然會有辦法。”
何晏之笑了起來,一字一頓道:“我可是記得,陳公曾今過,血衣神功雖脫胎於無相心法,卻是同/性雙修的邪攻,隻有與你有肌膚之親者的血才能與你契合,其餘人的血便如飲鴆止渴,會令人心智發狂。”他的臉上露出冷笑,“但不知宮主想出了什麽辦法?”
見楊瓊始終不言不語,何晏之心中的怒意更熾,便又繼續道:“我知道宮主心中有萬千溝壑,至於你的籌謀打算,更是不會同我透露,想必是宮主對我還是存有芥蒂之心。我對宮主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下人,連心腹都算不上,至於以前在你麵前過的那些傾訴衷腸的話,如今想來,我真是自作多情,可笑至極。”
楊瓊隻是靜靜地聽著,終於淡淡道:“你若是真要這般想,我亦是無法。”他的神情略有些疲憊,“我意已決,你莫要再做糾纏。”
何晏之緩緩放開了楊瓊的手,退後了半步,霎時間隻覺得萬念俱灰,肝膽俱裂。他在床前握緊了拳,抿著唇站了片刻,低聲喃喃道:“但是,我是絕不會就這麽走的。”
楊瓊輕笑了一聲,再不理睬他,隻是閉上了眼,稍許,竟靠著床睡了過去。何晏之猶豫著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楊瓊的臉,他睡得很熟,神態安詳,仿佛一尊玉琢的雕像。何晏之手上的動作極為輕柔,緩緩順著楊瓊的眉眼鼻耳描摹,神情憂鬱,卻又是纏綿悱惻,終於俯下身,緊緊抱住了他,嗓子裏卻發出幾聲隱約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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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穀連駢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酒,將士們征戰數日,好不容易有機會坐下來開懷暢飲,個個極為興奮,不論是驍騎營的士官,還是原先田蒙部下的舊將,都是狂歌痛飲,酒酣之際,早已是抱著壇子東倒西歪,營中一片狼藉,哪裏還記得保持儀容。
有幾個偏將踉踉蹌蹌走到中軍帳中,搖搖晃晃地向西穀連駢鞠躬作揖,大著舌頭道:“西……西穀……大人……兄弟們……給……給大人……跳……跳一回……舞……”
西穀連駢隻是不停地喝著酒,一邊催促著身邊的近衛給自己倒酒,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席間卻有幾個將官站起身來叫好起哄,一時間帳中亂哄哄的,好不熱鬧。西穀連駢抬眼看去,那幾個將官原先也是前門營右軍的參曹,其中有兩個好像還是上午隨著陳進來鬧過事的,此刻顯然都喝高了,個個麵色酡紅,醉醺醺的。西穀連駢眼下也喝了不少酒,已經有些上頭,便未曾多想,隻是微微頷首,繼續仰頭喝盡了杯中酒。
冰川白鳥坐在上座的賓客之位,身後站著幾個彪形大漢,乃是九黎族中的勇士,身側坐著兩個副官,貼身服侍著,卻都是妙齡女子。初時,她還同西穀連駢交談甚歡,然而酒過三巡,帳中的士官已經喝得半醉,也越來越肆無忌憚起來,西穀連駢的臉色卻越來越陰鬱,隻是悶頭喝著酒,倒叫冰川白鳥無所適從起來。她身邊的副官湊到她耳邊聲道:“公主若是不自在,不如請辭回避?”
冰川白鳥捏著酒盞點了點頭。那副官會意,便站起身來,舉著酒杯對西穀連駢恭敬行了一禮,朗聲道:“西穀大人,我家公主略有些醉了,未免在尊駕麵前失儀,先行回避,還請大人見諒。”言畢,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西穀連駢站起身道:“此回的夜宴乃是特意為公主所開,將士們一時興奮,若是唐突了公主,還請海涵。”罷,便離開席間,走上前來,對冰川白鳥殷切道,“我送公主一程。”又回頭對眾人道,“大家也喝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大廳正中站著的那幾個參曹知事卻醉醺醺地嚷嚷了起來:“西穀……大人……咱們的舞……還沒跳呢……兄弟們還沒……喝夠……怎麽散……就散了呢?兄弟們……大家……對不對啊?”
那些士官們大多都是喝在興頭之上,便也起身拊掌道:“大人再喝幾壇酒!今夜不醉不休!”也有人對冰川白鳥起哄道:“公主莫要掃興哪!兄弟們還沒敬過公主呢!”竟有人端著酒杯湊上前來,便要冰川白鳥飲酒。廳中那幾個參曹聞言便開始手舞足蹈,真的就開始原地踏歌而舞,人群之中有人喝著拍子唱歌,正是唐人的《從軍行》:“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戰士們仿佛收到了感染,紛紛起身高歌,舉杯痛飲。冰川白鳥的神色有些猶豫,端著酒杯有些尷尬地看著西穀連駢。西穀連駢笑了笑,神色卻陡然一變,隻在這瞬息之間,唯見劍光一閃,一柄長劍已經直直刺向冰川白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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