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托管生
“玉虎，他們都回家了，我們現在怎麽辦？”木子楓有些驚慌。
“這你都不曉得哦，咱們學校一共分幾種學生，有每周父母接回家一次的，有隔幾周父母來接回家一次的，還有一個月甚至更長時間父母才有時間來接回家一次的。我最慘，基本屬於最後一種。”玉虎突然自歎道。
“那我屬於哪一種呢？”木子楓想到。
其實他哪一種也不屬於，因為木子楓的父母在以後的幾年中，除了寒暑假基本都不會出現，也就是說他屬於牢底坐穿的那一種。
“其實也無所謂啦，子楓，能做托管生也挺好的。”玉虎道。
“哦？怎麽個好法啊？”木子楓不解。
“等下你就曉得啦，我們可以出去耍！”玉虎突然興奮。
“耍？”木子楓更加迷惑。
玉虎帶著子楓進了他之前從來沒來過的一棟建築，是一棟看上去規模不大，但很有藝術風格的歐式小洋樓。
“張老師，我和他要開兩張假條，我們要出出去買些生活必須用品。”玉虎認真的對著屋裏端坐著的中年男老師說道。
老師沒有答話，隻是漫不經心的微微點頭。
玉虎收到信號，走到隔壁辦公桌邊，哈著腰，拽過一張a4紙一半那麽大的小紙片，用光速填滿了兩張請假條，請假理由是“采購”。
接著，張老師頭也不抬，看也不看，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注意安全！”就蓋章簽字，把假條遞還給了玉虎。
拿到假條的玉虎喜不形於色，但若觀察微表情的話，還是可以看出他眼角上揚，似有大喜事將要發生。
從小樓裏出來後，他告訴木子楓，：“走，咱們現在可以出去玩電腦遊戲啦！但在學校還暫時不能聲張啊。”
木子楓沒有聽懂，就傻乎乎的任由這個瘋癲癲的少年領著他往學校外麵走去。
不一會，他們穿過那條長長的通道就到了陳叔叔帶木子楓最先進入校門旁邊的門衛室。
玉虎掏出早就揣在兜裏捂熱的假條，畢恭畢敬地擺放在門衛桌子上，然後迅速頭也不回的往外奔，似乎生怕保安反應過來，盤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去采購。
隻有木子楓發現桌子後麵坐著的保安大哥並沒有抬頭看一眼他們的請假條，甚至桌子上堆滿了的其他請假條也沒有被觸碰過。
出了校門，陽光又一次灑在木子楓身上，雖是深秋，卻有些許暖意。
玉虎興奮不已，大聲高叫道：“其實咱們根本不是去買東西，那都是謔（騙）他們滴！哈哈哈！”
木子楓不屑地說：“我覺得那個老師和保安根本不在乎你寫的是什麽，就你自己還在傻笑。”說完，木子楓自己也突然感覺異常興奮，便放聲大笑起來。
他們走在通向成都市區通向雙流機場的高速橋下麵，那裏雜草茂盛，陽光都被頭頂的高速橋遮擋，一片破敗荒蕪的景象，很是壓抑。
木子楓察覺到輔路上來往的車輛開的也都飛快，在經過他們時似乎能聽到空氣被箭隻斬裂的聲音，感覺坐在車裏的每一個人的狀態都行色匆匆。
寬廣的場景下，唯獨這兩個剛出校門的小朋友像電影裏的“阿呆和阿瓜”，肆意悠閑地走著。
五分鍾後，他們步行來到了一個小鎮。
其實，這個所謂小鎮的規模和現在理解的鄉鎮還真不一樣，可以說它的功能類似於古時候說的鎮甸，但按照現在的規模頂多算一個小村莊。
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小鎮裏有幾家飯館，理發店，而且台球廳，遊戲廳也都齊全。
“到啦！這地方叫順豐園，啥子都有！”玉虎道。
木子楓：“那我們現在去哪啊？”
“我曉得一個很安逸（好）的地方。”玉虎道。
於是兩人來到一個叫做新新互聯網學習中心的門臉房。
在2000年那個時代，遊戲廳，街機廳還是孩子們的娛樂主力，但誰都沒料到在這之後有個叫做互聯網學習中心或者類似名字的地方在如星星之火般慢慢占據著孩子們的心靈。
沒錯，這就是現代網咖的最早原型。其實，這中間還有一代傳承，也是那個最火爆的網吧時代。
網吧區別於現代網咖就是服務意識不強，因為最早一代的網吧都是自帶水，自帶方便麵，然後求老板在包夜餓的兩眼發綠時候給你來上那麽一點開水泡麵。
而作為最早網吧雛形的互聯網學習中心就更加搞笑了，可能因為當時的政策原因，這裏不能擺明了供人娛樂，隻得起這麽一個正能量爆棚卻又“四不像”的名字。
但其實質就是掛著羊頭賣狗肉，提供電腦遊戲和一些影音給當時的青少年娛樂。
不過人家“學習中心”也並不完全是隻嘴上說說，當你打開98係統，他們的電腦裏真的躺著很多從未被打開過的學習資料文件夾呢。
“呦，正宇，跑的挺快啊！”玉虎突然高聲道。
隻見班裏另一個托管生已經率先跑到了他們的目的地，並且占了一個黃金位置，開始學習互聯網知識了。
屏幕裏填滿了各種坦克，大炮，小兵，它們跑來跑去，炮火連天，這就是玉虎當時最愛玩的紅色警戒2共和國之輝。
估計是木子楓的拖遝，又或者那一周留校的人很多，總之那一天玉虎和子楓並沒有機會在人滿為患的互聯網學習中心占得一席之地去學習新知識。
雖然很遺憾他們沒能滿足自己精神世界的學習**，但畢竟難得出校一次，玉虎決定用美食替代，滿足一下二人的味蕾。
其實，木子楓在北京生活數年，對麵食青睞有加，更有一段時間自己對全家宣布此生隻吃麵食，不碰大米，“啪啪”打臉的是，隻單單在成都的這五天他就足足連吃了五天大米，他卻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不僅如此，還有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成都本地的食物辣度和北京的辣度相比，本就非一種級別能相比較的，還好，學校為了照顧外地不吃辣的同學，提供多種不辣的飯菜。
這回是在外麵的餐館，估計沒有不辣的菜，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木子楓還是向“江湖百曉生”——玉虎同學不恥下問：“我腸胃不好，有不那麽辣的菜麽？”
“你可以點回鍋肉和虎皮青椒啊。”玉虎同學不假思索地答道。
木子楓聽聞後，如獲至寶，欣然同意，兩人點了菜，並且報告了服務員。
在等待上菜的時間裏，木子楓百無聊賴，開始觀察起小飯館四周的環境。原來，二人按照地理位置上的劃分並沒有真正在館子範圍裏，而是坐在沿街飯館外延伸的棚子下麵。
飯館的椅子和桌子都是那種暗黃色的大圓竹子做的，中間鏤空，有的還做作地雕刻個大大的“福”字。
人坐在上麵，扭一扭身子，椅子還會邊晃悠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木子楓一開始覺得有點害怕，感覺這種椅子很不結實，很不牢靠，但沒過一會，他便習慣了，還故意晃動身體，聽椅子發出“吱呀，吱呀”的怪聲。
木子楓又繼續抬頭把目光向上方看去，塑料編織袋材質做的棚子上方用裸露的電線穿過，正中間掛著一個挺亮的大燈泡子。飯館四周在暗黃的燈光下，行人，自行車，汽車經過，很是嘈雜。
正在木子楓發呆打渾的時候，菜已經一道道被端上來了。玉虎邊狼吞虎咽著眼前的食物，邊抽空叫木子楓別發呆，趕快正經吃飯。
別說，虎皮青椒和回鍋肉真的是別的地方吃不到的家常菜美味，這兩道菜也成為木子楓以後最愛吃的兩道川菜，雖然在他很能吃辣後也是如此。
吃過飯，兩小時的請假時限到了，二人不得已，隻得按時返校。
回到宿舍，兩人洗漱，熄燈休息。
那一晚木子楓盯著呼聲陣陣的玉虎，又看著其他兩張空空的床鋪，心裏感到一陣空虛。
他不懂這樣的生活是否可以被定義為幸福，畢竟其他同學不可能經常擁有朋友相伴的美好周末，而以前遠在北京的老同學更不可能吃到如此美味的虎皮青椒和回鍋肉。
多思多想，畢竟不是一個12歲半大小子的常態，不一會，木子楓就忘了他正在想什麽，睡著了。
就這樣，以後的托管生活也是如此，周複一周，月複一月。隻是木子楓再也沒在請假單上寫購物，因為他喜歡真實，鄙視虛偽。
思考良久，他寫下倆字：“私事。”
學校也很人性化的考慮到這些托管生的在校周末生活會倍感無聊，所以，學校有時也會組織大家去城市周邊郊遊。
雖然每次活動木子楓口頭上都評價說學校的活動又假又無聊，但能看到有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同學們相伴，反而讓他的內心感到無比溫暖。
周日是所有人周末瘋狂的結尾，對於木子楓來說更是如此。
早間賴床起來後他就決定要開始寫周末作業，但無論如何都無法集中注意力，於是他開始拖延，迷茫，甚至中午飯後再睡一覺還是一個該死的字也沒憋出來。
一直遊離在狀況外的木子楓直到下午三四點也找不回學習狀態。他決定去班裏，因為那裏書多，有氣氛學習。
打開班裏的大門，此時已有零星的幾個同學從家返回，木子楓看到他們後，格外親切，再花時間和他們胡說幾句，木子楓仍是一個字也沒有擠出來。
漸漸的天暗下來了，返校的同學也開始越來越多。
晚上七點，班主任孟老師就會準時來班裏查收作業，想到此，木子楓才終於有動力拿起筆，開始瘋狂趕作業。
不過他仍有個特大的好消息，返校的學渣同學們的作業也幾乎清一色是作業不碰，一字未寫，現在進度甚至比他寫的還少，寫的還慢。
木子楓邊趕作業，邊偷笑著冷眼觀看，他們和他一樣，個個青筋爆裂，正在用力猛補。
他心裏暗爽，感覺這些人雖有校車周五接他們回家，周末也有家人陪伴，但一返校大家卻又回到同一起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