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見麵
撕心裂肺的疼痛，整個世界都被蒙上大片的陰影，灼燒的痛苦從每一寸皮骨寸寸攀爬。猶如千萬隻螞蟻從骨髓中湧過，那種無法控製的癮讓她將自己抓的鮮血淋漓，最後猶如一隻狗一樣跪在地上不住渴求。
“砰！”
陸瑕猛地從床上坐起。
雙重遮陽的厚重窗簾垂落在落地窗前，但依舊有些許光芒從縫隙中湧出，讓昏暗的室內也變得亮堂起來。
她跳下床伸手將窗簾全部扯開，頓時大片的陽光就這麽傾瀉而下全部灑在了她的身上。盛夏的陽光灼熱，但她卻就這麽直直地看著天空，眼眶被這種強光刺激的淚流滿麵，但她依舊沒有躲避，就一直站在那裏。
“大小姐，用餐的時間到了。”
陸瑕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到門被管家敲響的時候才回過神來，她隨意地應了一聲，揉了揉已經看什麽東西都會出現大片光斑以及重影的眼睛，光著腳走進了浴室。
“嘩啦啦——”
水從管道中噴湧而出，夏季的管道經過陽光的暴曬在最開始總會有些暖熱，不過他們家的管道都是單獨接的，也就避免了陽光直射，冰涼的水從胳膊上滑落，終於驅趕了些許陽光的灼燒。
看來以後空調不能隻開26°了。
陸瑕抬頭看著鏡中映照出的少女，稚氣未脫有著些許嬰兒肥的臉頰看起來圓圓的很是討人喜歡，大大的貓眼斜斜上揚，明明是很有攻擊性的眼神，但因為圓潤的臉頰而變得更像是小貓一樣，配著還在滴水的劉海帶著幾分飛揚跋扈，但卻又神采飛揚的意味。
這確確實實是她十五歲的臉。
還沒有日後因為過度飛葉子而導致的消瘦以及深沉到像是能將人扯垮一般的黑眼圈，依舊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依舊是總是沒心沒肺，笑的比誰都要猖狂的陸家大小姐。
她幾乎是貪婪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間眼神猛地一沉。她想起了最後的那些日子，陸闕就這麽摟著她的未婚妻站在看守所的門外，臉上的笑容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憐，帶著勾人的意味。
“妹妹，進去之後記得改過自新。”她露出一副傷心的表情：“我永遠都是你的姐姐，出獄後也會繼續幫你的。”
真是虛偽！
她的拳頭猛地收緊，眼中流露出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戾氣。在抬頭的時候她突然注意到此刻鏡中的臉竟然無限接近於她入獄的時候，頓時呆愣當場，趕緊就收斂了那種情緒。
上天好不容易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這次她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至於陸闕，她一定會讓她死的很難看！曾經陸闕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必定百倍奉還！還有那個背叛她的男人，她也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狠狠洗了洗臉，猶記得今天就是陸闕來的日子，洗漱過後她去衣櫃裏挑衣服，她本來打算穿一件同樣的白色長裙，但在指尖觸碰到的瞬間卻又莫名縮回了。
按道理來說雖然她平常總是飛揚跋扈，但因為生在大家族天生就要比普通的少女要有那種氣質，她認為同樣穿白色的衣服，自己絕對能把陸闕給比下來。
她本來是這麽想的，但就在剛剛她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恐怖的想法：她莫非就要這樣取代陸闕而偽裝成完全不像自己的人嗎？她不喜歡裙子，更喜歡紅黑的朋克或者是複古的裝飾，難道為了針對陸闕，她就要一輩子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她立刻將白色的裙子摔在了衣櫃裏，大腦湧起陣陣鈍痛，陸瑕後退幾步坐在了地上。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但她不知為何大喘氣起來，就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百米衝刺。
雖然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想法到底從何而來，但陸瑕最終還是沒有換上那條白色的裙子，依舊穿上了之前最喜歡的黑色短夾克還有長褲。她剛換好衣服管家就又來敲門了，不過他並不是來催促，而是告訴陸瑕：“大小姐，老爺叫你下去一趟。”
來了！
陸瑕知道陸闕已經來了，她深深呼了一口氣，上輩子自己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喊大叫，陸闕則是一邊裝作安慰自己一邊暗諷自己是個沒教養的大小姐，直接導致本來就不太喜歡自己的父親更是對自己不喜，在場的仆人也對陸闕心生好感……
這一次她不會再給陸闕任何可以展示自己的機會，就算陸闕比她大一歲，但她才是陸家的大小姐，這裏是她的地盤，她比任何人都有這個資格！
陸瑕拉開門直接就從樓梯上走了下去，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卻愈發平靜。她昂首挺胸，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周身已然有了家主的氣場，這讓跟在她身後的管家有些意外，雖然今日的陸瑕依舊是那副格格不入的裝扮，但氣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從從前那副令人厭惡的桀驁不馴，到如今真的令人覺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父親，是姐姐來了嗎？”
之前陸東就已經和她說過這件事，上輩子的自己當然是極力反駁，引得陸東不高興。此刻她就直接裝作接納了這個姐姐，看看陸闕還能怎麽表現出她的大度！
陸東本來還在擔心陸瑕又會像之前那樣摔杯子打人，沒想到她此刻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就很是欣慰。看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卻是改變了不少，是因為母親的去世吧……陸東心裏突然就多了幾分愧疚，這麽多年他確實虧待了他們母女。
陸瑕徑直走了下來，看著陸東臉上滿意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已經邁出了第一步，緊接著陸東就招呼旁邊坐著的少女過來，陸瑕知道那就是陸闕，正準備直接上前和她握手展現出自己主人風範的時候卻突然愣住了。
出現在她眼前的還是那張熟悉到就算做夢都不會忘記的臉，但比起上輩子那副似乎風一吹就會倒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自信，沒有了那種軟弱和依附，再加上穿著的格子背帶褲讓陸闕看上去更加自信滿滿，青春洋溢。
“我叫陸闕，年齡上來說算是你的姐姐。”在陸瑕愣住的時候陸闕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對她微微一笑：“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然後在陸瑕還未回過神的時候就開始掏她帶過來的書包：“陸先生已經幫我轉到了你所在的a市一中，我聽說你理科不太好，家庭教師講的也不甚清楚。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師，陸先生說你喜歡設計，這些教材都是我來之前特意挑選的，設計分類眾多，這些可以幫助你提前確定喜歡的專業。”
“等……”陸瑕在重生回來的這段時間已經想象過很多次自己和陸闕相遇的這天，並且還模擬了各種各樣的假設。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看到掏出各種數學語文以及設計專業輔助書籍的時候她還是大腦打結：“這些，以後再說吧？”
“也對，畢竟我們剛見麵。”陸闕點了點頭：“不過暑假就剩下一個月了，得快點行動起來才行。”
剛才還氣場強大的陸瑕此刻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陸東看這邊好像沒什麽問題了，就走到旁邊去交代管家新的事項。而在他剛剛離開陸闕就突然湊了過來，陸闕一下子清醒，眼中閃過些許厭惡。
果然，雖然不知為何事情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改變，但現在父親離開了，陸闕也應該暴露出真麵目了吧？
“其實我剛剛就想說了。”陸闕湊近了她，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陸瑕隱隱能聞到一股肥皂的清香，猶記得從前陸闕最喜歡在吸引男人這塊下功夫，就算是剛來陸家的時候都迫不及待噴上了那種有著若有若無暗香的香水，這樣清新的味道好像還是第一次聞到：“你衣服後麵的扣子開了。”
“什？”陸瑕下意識就想要伸手去勾，但她完全碰不到，就在這個時候陸闕已經伸手幫她把扣子係上了：“還好你剛剛是直接走過來的，我注意了一下沒人看到，放心吧。”
說完陸闕就後退一步拉開了距離，她環顧四周然後走到了一名女傭的麵前禮貌地詢問房間布局。看著陸闕簡直堪稱紳士的禮儀，她的脊背總是挺的筆直，在任何時候給人的印象都是有禮有節，這與陸瑕腦中任何時候眼眶中都好像噙著淚水如風中楊柳一般的陸闕完全不一樣，要不是那張臉，她甚至會以為是另外一個人。
怎麽會這樣？陸闕她不應該是對自己敵意很大，工於心計想法設法搶走屬於自己的一切並且隨時隨地都想要陷害自己的嗎？為什麽現在她不但會禮貌地和自己握手，甚至還在其他人都離開的時候才提醒自己扣子開了？陸闕就應該故意在所有人麵前說出自己扣子開了的事情好讓自己名聲掃地才對啊！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叫的是“陸先生”而非“父親”，之前陸闕可是在見到陸東第一眼的時候就一口一個父親，現在卻……？
陸瑕感覺腦中是一團亂麻，那邊陸東也和管家說完話了，扭頭看到陸瑕還站在那裏頓時有些不滿：“你姐姐第一次來家裏，我讓你帶她去熟悉熟悉你怎麽現在還站在這裏不動？”
陸瑕這才回過神來，在聽到陸東的指責後她眼神微沉，或許因為她的重生發生了蝴蝶效應，陸闕這次不再像之前那樣了，她隻是換了一種方法讓自己丟人。果然還是心思深沉，真是令人作嘔！
“父親，我……”
“陸先生。”
在陸瑕開口之前陸闕已經直接走了過來，她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麵包：“陸瑕正準備帶我去呢，不過我突然肚子餓了就去拿了點吃的東西。”說著她走到了陸瑕的身邊，看起來很是有些嗔怪的樣子：“我之前可是沒吃中飯就來了，要不是陸瑕告訴我廚房還有吃的，我估計會餓到晚上呢。”
這是陸瑕再熟悉不過的語氣，從前的陸闕就算是衝人發脾氣也讓人生氣不起來，每次看到陸闕這種姿態她都會惡心的想吐。但這次出現竟然是她在為自己打掩護，這讓陸瑕生出了一種極度不科學的魔幻感。
“對對，你瞧我都忘了。”陸東這才意識到這點，趕緊吩咐廚娘：“去做點吃的過來。”接著慈愛地摸了摸陸闕的頭：“廚房還有多的東西，你和妹妹一起去吧。”
“好。”陸闕笑著回答，然後就牽起了陸瑕的手：“來小妹，給我帶帶路吧。”
上輩子陸瑕最討厭的就是被陸闕叫妹妹，每次都恨不得撕下她虛偽的嘴臉。但在此刻被叫小妹，陸瑕竟然不由自主地升起想要靠近的渴望，就像是被愛著一樣，溫柔到令人不忍打破這樣的夢境。
不不不！
陸瑕猛地在心中搖頭。
上輩子所有人都被她這副樣子給騙得團團轉，她怎麽能相信這種家夥！還覺得很溫暖，簡直就是腦子進水了！
“好。”陸瑕這麽回答。
陸闕隻不過是在裝模作樣罷了，她表現出的種種隻是為了迷惑自己還有整個陸家的人，一旦到了沒有人的地方，陸闕絕對就會繼續陷害自己。沒想到重生之後的陸闕更難對付了，竟然還想要騙得自己團團轉，以此來對自己下手，真是好心機！
陸瑕強壓下心頭其他的情緒，已然做好了準備。
為了歡迎陸闕的到來父親會在三天後在a市最豪華的酒店舉行一場宴會，也就是在這場宴會上自己的未婚夫出席了，那個時候陸闕就在刻意地勾引那個渣男，猶記得後來陸闕直接告訴她，他們甚至還在花園裏接吻……已經知曉一切的她一定能在所有人的麵前揭露這一切！
等到那個時候，陸闕就算再怎麽裝也不會有人信她了，而自己必定會趁勝追擊，讓陸闕聲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