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1 花開彼岸
奚汶欣拍了拍胸口:“你別怪淮念,他到冥界之後,心情一直不好,淮念說,他是被可長書大帝用石頭給砸死的,死得很憋屈。”
雷天生一怔,淮念不是他殺的!
那為什麽淮念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奚汶欣繼續說道:“姐夫,你已經盡了一個父親的責任,想必大姐二姐的靈魂有知,也不太責怪你頂替我姐夫。”
雷天生一激靈,突然就明白了他與淮念之間的仇怨何在。
圭山大王叫奚汶欣小姨,奚汶欣喚他姐夫,而這姐夫是假的,也就是說他殺了淮念的父親,並且冒名頂替!
這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沒解!
跟在後麵的劍長英目光閃動,卻越趨銳利。
雷天生有些撓頭,現在自己知道了這些,圭山大王隨時都可能動手,該當如何應對呢?
他在怨河被刀意迫的幾乎就要崩潰,雖然在渡怨河時有所恢複,但還是很虛弱,後來得到的魂力又被吸去救援那個與他生死相約的女人,刀意也隨之而去,他失去了剛剛得到的至強戰力。
雖然在情山上泡澡恢複了一些魂力,但在與那個姓戚的老婦人戰鬥,又消耗甚多,以他現在的狀態,隻怕抵擋不住這強大的圭山大王。
這可如何是好!
圭山大王淮念的魂魄凝實無比,五指堅利,魂刀魂劍怕也是無用,更可怖的是他的速度,雷天生自付未必能跟得上。
他能想到,這圭山大王應該是經過長期的爭鬥,逐漸把速度鍛煉提升的,但自己卻沒有鍛煉的機會。
他暗自沉思,卻怕圭山大王妄動心思,便裝作不知,問道:“那你來到冥界,是怎麽過的怨河?”
“我沒有過怨河呀。”奚汶欣答道:“我直接就來到忘川,後來就遇到淮念。”
她不敢把到得冥界後的所作所為說出來,隻是含糊帶過。
雷天生也不在意,看來沒有殺人就不用過怨河的猜測是正確的。
幾人邊說邊行,前麵逐漸熱起來,彼岸花也漸漸稀疏,到後來,隻有零星幾個,也甚為幹癟,再往前,已然絕跡,隧道內霧氣漸重,熱氣騰騰,直如蒸籠一般。
又走了好一會兒,前麵大亮,隱隱能望見隧道的出口。
出得隧道,兩麵還是山穀,隻是比進隧道前寬敞了許多。
前麵有大片大片的小花,絢爛鮮紅似火,遠遠看上去,就像是鮮血鋪成的地毯。
那花開得如此的熾烈,又如此的冷漠,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美麗。
奚汶欣高興地跑上前去,準備摘下一朵,淮念卻閃身到得她身邊,一把拉住她:“這是彼岸花的花,不能動,會咬人的。”
“啊?”奚汶欣嚇了一跳,急忙把手縮回來。
雷天生看著彼岸花,那是大片大片妖異而豔冶的紅,就如瘋狂而又絕望的死亡。
而花下卻沒有深褐色的葉子,隻有花,沒有葉。
“這彼岸花又稱接引之花,一直開到奈河邊上,前麵的路又叫火照之路,路還很長,你慢慢看吧。”淮念說道。
奚汶欣問:“為什麽那邊隻有葉,而這邊隻有花?”
“花開彼岸,花葉永不相見,就象生與死,冥界就是這麽殘酷。”淮念淡淡地答道:“如果非要解釋,兩邊的法則不同。”
奚汶欣眉頭皺起:“為什麽不能讓它們相見,我去那邊摘一朵葉子,拿過來不就行了。”
“不可能的。”淮念搖了搖頭,“無論是花還是葉,摘下來立刻就會化成黃泉,花葉永世不可能相見的。”
“那為什麽都叫彼岸花,而不是兩種花,叫兩個名字?”
“彼岸花乃是黃泉所化,是黃泉路上唯一的一種植株,不會再有第二種了。”淮念說道:“走吧,在彼岸花上不能長時間停留,它會吸食魂力的。”
彼岸花的葉和花雖然樣子不同,但對於亡靈有相同的效果,驅促著亡靈不停地向前進發,不能停歇。
四人繼續往前。
踩在彼岸花上,那花瓣迅速收攏,發出一種撥人心弦的呻吟聲,就如情人的低低囈語,又像良人微微的抽泣。
奚汶欣使勁捂住耳朵,但呻吟聲卻直入魂魄深處,無可阻隔。
行了一會兒,眼前更加開闊,漫山遍野全是驚豔的紅,腳下的呻吟聲不絕於耳,奚汶欣直聽得渾身發軟。
為了不再注意那聲音,她大聲對雷天生說道:“姐夫,我們又團聚在一起,不用再想那些煩心的事,不用再拚命地修煉,不用再擔心老死,我覺得這樣也很好啊,比在原來的世界還好,姐夫,你說是不是?”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不僅缺少各種感觸情緒,而且看不清事情的真相。”雷天生暗道,“你之所以還能這麽無憂無慮,甚至認為冥界比生前還好,是因為你有圭山大王的護翼,如果是你自己,早就化作黃泉,成為彼岸花的肥料。”
冥界處處都透著殘酷,各種各樣的法則,絕不是為了讓亡靈好好地存活下去,而是相反,是為了使亡靈減員,讓魂力集中。
弱者,不適合在冥界長存下去。
他卻不能這樣說,想了想,答道:“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認你和淮念都是我的親人,不管以前我做過什麽,說過什麽,過去的都過去了,我隻想大家好好地在冥界活著,如果我有能力讓你們一直這樣下去,不再擔心死亡,我會盡量去做的。”
他雖然是說給奚汶欣聽,其實針對的卻是圭山大王淮念——我可以不再計較以前的事,你能嗎?
淮念微微一震,卻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前行。
顯然不能!雷天生暗歎。
血色的彼岸花依舊一眼望不到邊,花瓣泛著令人絕望的豔紅。
前麵,流火沙華般的絢燦緋紅中依稀有人影晃動,有歌聲傳來。
是個男聲:
短途短幸短生涯,長發長垂長素紗。
遺忘湯中容色黯,奈何橋上泣聲嗒。
遊魂萬踵黃泉路,傷憶一叢彼岸花。
葉與花開何錯落,幽冥深處問誰家?
男人歌聲感傷,仿佛在述說著對死亡的不甘,和對冥界的恐懼。
唱罷,複又有一女聲響起,歌調淒婉:
何知生死相憐遠,
不歸路上彼岸花,
來世已無憑,
荼蘼幽語刹。
黃泉水中流瘦影,
陰陽路上遮煙霞。
花葉空悲戀,
緣是指間沙!
那是一對男女一唱一合,在這如血如荼的火照之路上,令人不自主生出森森寒意。
“花葉空悲戀,緣是指間沙!”奚汶欣學唱起來,唱著唱著,聲音哽咽起來,“怎麽會這樣,我都想哭。”
這個粗線條的丫頭都想哭,看來這歌的意境很不錯,這丫頭也不是全無感傷。
雷天生對奚汶欣說道:“汶欣,那你唱一首好聽的歌給我們聽吧。”
“姐夫?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奚汶欣喜。
“不,我剛才說過,不管生前如何,我都認你們,我從不虛言。”
奚汶欣笑容滿麵:“姐夫,我不會唱那種傷感的歌,我給你唱支我聽過的山歌吧。”
“好!你唱,我聽。”雷天生笑道。
“嗯!”奚汶欣清了一下嗓子,唱道:
南風搖搖吹過坡,
風吹木葉唱山歌,
歌聲搖搖隨風轉,
山中百鳥都來和。
聲音雖然不是很甜美潤滑,卻自有一股清新恬靜的韻味,仿佛真的置身於山林之間,山風習習,百鳥和鳴。
“好!”雷天生鼓掌。
這時,後麵的劍長英突然說道:“隻你們唱,倒也勾起了我的興致,我也想起了曾經聽到的一首古曲。”
雷天生回頭笑道:“那你就唱來聽聽。”
劍長英放聲唱道:
人靈相交殊途陌,墮情長望白駒過。
離憂徒怨相思錯,歲暮暗催芳華落。
石泉清飲蔭鬆柏,靈修浩蕩易生惑。
人複無常心難測,誤逢長恨歸不得。
聲音雖然有些粗獷,卻自有一股蒼桑的古韻,仿佛真的置身於山林之間,寂寞修行。
雷天生大奇:“長英,你是從哪裏學得這歌,我聽這裏麵似乎隱含至理,似乎對修行時穩定心神大有好處。”
劍長英搖頭:“這是我師兄曾經唱過的歌,我也不知他從何處得來。”
就在這時,前麵有個低低的聲音道:“死都死了,還這麽快活,一群傻逼。”
正是方才唱歌的那個男人。
淮念也正為山歌所感,聞言突然抬頭,目光陰冷,就要發作,突然身邊一個人影一閃,遠處那男人身邊就多出一人,卻是雷天生。
雷天生揮手一個耳光將男人抽飛,“不想再死就別廢話。”
在女人的驚叫聲中,男人掙紮著站起身,恐懼地望著來人,卻見那人突然就消失了,似乎有道人影流光遠去,快得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男女對視一眼,快步向前逃也似的飛奔而去。
雷天生回到奚汶欣身旁,奚汶欣瞪著眼睛瞧他,“姐夫,你怎麽能這麽快!還有,你為什麽要打他?”
雷天生笑道:“我打他是為了救他。”
他這次出手是想試驗一下另一個提速的方法,既然閃現速度還不夠快,那麽瞬移呢?
魂體不是凡體,不受極速約束,但在這冥界之中,卻是要受冥界法則約束,虛空行走在冥界變成了閃現,比虛空行走更快的,就隻有影遁術。
雷天生早忘記了影遁術,但他隱約記得影遁術的原理,覺得比閃現更快的,就是瞬移。
他出手就是為了試一下自己的速度,能不能與淮念對抗,結果影遁術根本無法施展,冥界的法則根本不允許魂魄跨空而行,連飛行都不允許,但盡管如此,卻可以使他的速度大增,就象在極小的範圍內可以施展任何空間法術,但任何空間法術卻迅速被冥界法則限製,這樣,無數的小範圍法術加起來,他的速度也大大超過了閃現,而且在小範圍內,躲避的能力更是大增。
雷天生大為滿意,淮念速度再快,畢竟也隻是與閃現的速度相當,他完全能夠應付。
“為了救他?”奚汶欣皺著眉頭,大條的她怎麽也想不通打人為什麽會是救人。
“我不打他,你的好外甥就會殺了他。”雷天生暗道,但他也不方便說透,便道:“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