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還有我，我陪著你
慕淺曦有些怕，僵硬著身子不敢動，回不回頭？回頭的話，如果看見什麽可怕的東西怎麽辦？不回頭看，慕淺曦卻又感覺背後可能什麽都有。一瞬間，慕淺曦之前看過的恐怖片中的場景浮現在腦海。
慕淺曦粉拳握緊，感覺背後一陣冰涼。
“啪啪”
身後傳來手掌相擊的聲音，緊接著，樓道裏的聲控燈應聲亮起。
這棟公寓有些年頭了，這聲控燈隻有遇到特別響的聲音才會亮，所以慕淺曦剛才敲門和說話的聲音沒有讓他亮起來。慕淺曦搬來沒多久，還隻當這個聲控燈是壞的。
真的有人！慕淺曦條件反射一般的轉過身，後背緊貼著樓道裏冰冷的牆壁，似乎隻有後背靠著什麽實體的東西，才能讓人勉強安心。明亮的燈光驟然亮起，慕淺曦急於想看清麵前的人是誰，可是眼睛還沒有適應突兀的明亮變化，眼前一時有些花。
慕淺曦費力的眯了眯眼睛，閉上，再睜開，再閉上，再睜開，終於看清了麵前的人。
是時陌凜。
時陌凜穿著今天那件襯衫，還沒有換，想來是剛到家，那剛才慕淺曦聽到門外的響聲，確實是他，可是他既然在家，怎麽不回應她呢？
慕淺曦皺眉看向他，時陌凜也看著她。
可是，今晚的時陌凜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光亮與清澈，有些低靡，有些失落。
時陌凜勉強勾了勾嘴角，清冷的聲音隱隱帶著一股落寞感，“嚇到你了吧，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慕淺曦搖搖頭，往前走了兩步，紅唇微抿，試探著問，“你餓不餓，沒吃東西吧？”
時陌凜搖搖頭。
他剛剛到家。這一路，他的心都有些亂，剛才慕淺曦在門口對他說的話，時陌凜都聽見了，隻是自己的狀態不太好，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可是，又不忍心讓她就這樣得不到回應的回去她也許會擔心自己吧？
慕淺曦不放心，看著時陌凜的麵色有些蒼白，開口道，“你要是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然後別想太多，你好好休息，那我回去了。”
“嗯”，時陌凜應到。
慕淺曦點點頭，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對他綻放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那晚安啦。”
說罷，慕淺曦轉過身開門。
“淺曦。”
“嗯？”聽到時陌凜叫她，慕淺曦回過頭。
時陌凜垂眸看著地麵，沉默了好久，緩緩開口，“時晉逸他進醫院了。”
慕淺曦一怔，“進醫院？”
時陌凜眉峰微蹙，緊抿著唇。
想來是今天時陌凜的身份公開，讓時晉逸覺得時代有了危機吧？可是僅僅是知道時陌凜與時代競爭的話，時晉逸怎麽會直接進了醫院？除非是還有別的事刺激到了他。
想到這，慕淺曦眸光一斂，“你你跟時晉逸攤牌了？”
“嗯，我告訴他，我知道了我父母車禍是他下的手”
慕淺曦了然，如今時晉逸年過五十，身體肯定也有什麽問題，突然知道自己做過的惡事被人知道，自己的公司也有可能不保，難免急火攻心。
不過慕淺曦理解時陌凜，他從小失了父母，失去了一切他引以為傲的東西，連自己都差點折損在時晉逸手裏，他怎麽可能原諒時晉逸，換做慕淺曦，她也不會容許這種人過得如此逍遙自在。
時陌凜亦是，他從來都是目標明確執著如一的人，他發過誓，要讓時晉逸得到應有的報應，要讓他後悔，愧疚一輩子，可是今天，他坐在車裏，看著時晉逸被運送到救護車上，他心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感。
時晉逸老了，年輕氣盛時做下了無數惡事，可老了，就隻是一個被疾病纏身的老人，可要他原諒時晉逸，他做不到。他原諒了時晉逸，誰來為他的父母，為他自己討一個公道？
都說人在難過的時候，總愛回憶起以前的事。時陌凜還記得，他五歲那年，摔壞了時耀偉的古董花瓶，那時，他還是時家的獨子，父親追著淘氣的他滿院子打，還被關了禁閉，是叔叔偷偷把他抱出去，又帶他到遊樂園瘋玩了一整天，還在父親數落自己時把自己護在身後
那時候，時晉逸還是他的“叔叔”，最寵他的“叔叔”。
可是殺了他父母的，險些殺了自己的，也是他的“叔叔”。
一時無言。
“啪”
樓道裏的燈再次熄滅。
良久，時陌凜默然開口，“淺曦，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冷血的人。”
慕淺曦搖搖頭，意識到黑暗裏，他看不見自己的動作，便又忙著開口，“不會啊。”
時陌凜聽出了慕淺曦話語裏的急促，孑然笑道，“你是在安慰我吧？”
黑漆漆的樓道裏，慕淺曦勉強可以辨認出時陌凜的輪廓，她摸索著走近時陌凜的身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有，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冷血，相反，我覺得你是個特別重情義的人，你不冷，你的心是暖的。”
你的心是暖的。
這句話，當初他們初次相逢，慕淺曦就對他說過。
時陌凜楞了一下，“可是我對自己的叔叔都能下手”
慕淺曦搖搖頭，“那不怪你，是他先犯錯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你這麽做，一點也不過分，”慕淺曦頓了頓，她明白，時陌凜對時晉逸心軟了，“我隻希望你，做的每件事，都別讓自己後悔，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就夠了。”
慕淺曦仰著臉，黑暗中，時陌凜依舊可以看見她忽閃忽閃的眼睛，裏麵有鼓勵，有安慰，暖的他的心一塌糊塗。
時陌凜沒看出的，還有她眼睛裏濃濃的情愫。
時陌凜笑了，笑著笑著，鼻子卻又一點酸。
“淺曦。”黑暗中，清冷的嗓音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嗯？”
“有時候我很羨慕你，你有愛你的親人，有要好的朋友，那麽多人陪伴著你，真的很幸福。”
慕淺曦還有溫暖純淨的心靈，可是時陌凜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傷痕累累，他從來沒有一刻，像今晚這麽孤獨。
他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
慕淺曦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可那話語裏，分明是滿滿的寂寥，心疼他，從沒見過時陌凜如此脆弱。
慕淺曦呼吸有些顫抖，一雙手攥緊了拳頭，又鬆開，再攥緊，緊咬著唇，抬頭看向時陌凜。
時陌凜正在低頭看著她，黑漆漆的，看不真切，隻知道，她小小的一隻，就在他的麵前。可下一刻，時陌凜瞪大了雙眼，他清楚的感覺到一雙手，怯怯的環住他的腰，最後停留在他的後背，像是安慰一般的，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淺曦，你？”時陌凜有些訝然。
慕淺曦微微有些臉紅，但還是鼓足了勇氣，用她能表達出的最溫柔的語氣，輕聲道，“時陌凜，你不是什麽都沒有，你還有我，我陪著你。”
時陌凜一怔，心裏莫名湧上了一股暖流，嘴角不受控製的翹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長臂一攬，緊緊的將慕淺曦圈在懷裏。
“嗯。”
相擁的姿勢，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是兩個人都能聽見彼此心跳的節拍，一下一下，清晰而有力。兩個孤單的人，相互擁抱，就不會再感覺到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