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天華宮中。
“還是沒有找到嗎?”
青雲模樣為難地點了點頭,“屬下將拋屍地點與附近又找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許嬤嬤的屍體。”
宋子清負手而立,神色不明。
那天醉酒的清晨,他讓青雲去將許長歡的屍體帶回來。
誰知,青雲讓參與拋屍的人帶著自己去拋屍的地方,卻完全找不到許長歡的身影。
那幾個人說昨晚就丟在了小河邊的亂石堆旁,扔下後他們就走了。
可青雲又在附近找了一遍都沒找到,他挨個殺掉那些拋屍的人,想看他們是不是對自己說了謊話,可直至最後一人臨死前說的話,還是說昨晚就是將許長歡扔到了亂石堆旁。
青雲將人殺了以後,在附近繞了一圈又回到亂石堆旁,雖然昨夜的雨下得很大,但這裏的亂石堆正好阻隔住了許長歡到河裏路,所以她是不可能掉進河裏的。
青雲當日就立刻回到天華宮中回稟了宋子清,宋子清聞言也是震驚萬分,偷偷出了宮,然後和青雲親自到拋屍處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找到。
接連幾日,青雲都在附近打聽與尋找,卻都沒有許長歡的下落。
今日亦是如此,聽到青雲說還是沒有找到許長歡。
宋子清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難道說許長歡當日沒有死?!
可明明宋祁陽氣焰看著她斷了氣的……
宋子清轉身回到了座椅上坐下,他痛苦地抱著腦袋,神情痛苦,像是在忍受著什麽酷刑一樣!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宋子清自言自語地重複著這句話,聲音一次比一次拔高,到最後直接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發瘋似的將桌子上所有東西都扔在了地上,手裏抄起什麽就砸!
“啊!!!”
逍遙王宋承來看宋子清,孫公公陪在宋承身邊,擔憂地講述著宋子清的現狀,希望逍遙王能來勸一勸宋子清。
兩人剛走到門外,就聽宋子清在屋內大喊著什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緊接著砸東西的聲音就清晰地傳了出來。
宋承與孫公公對視了一眼,知道宋子清又情緒失控了,孫公公趕忙打開房門讓逍遙王進去。
宋承剛抬腳進去,一個茶盞就朝他飛了過來,幸好宋承有武功底子,身子靈巧地一閃就躲過去了,倒是將孫公公給嚇得不輕。
見宋承進來了,孫公公與青雲兩人都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隻留宋子清與宋承兩人待在屋內。
他走到宋子清麵前,雙手放到宋子清的肩膀上,輕輕地拍打著。
“子清……”
宋子清眼眶紅紅地抬起頭,望著宋承,帶著哭腔喊道:“皇叔……”
“子清,我知道你難受,你別折磨自己,想哭便哭吧。”
宋子清卻搖了搖頭,苦澀道:“這幾日我的淚早已流幹了,哭也哭不出來了。”
“子清,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要堅強地活下去啊!”宋承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的心都死了,人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
宋子清說這話時,神情淡然,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子清啊,人死不能複生,你要早日接受現實。”宋承望著他頹廢的模樣,唉聲歎氣,緩緩道:“我當年也和你現在一樣,生不如死,恨不得一頭撞死隨她而去算了。”
“可是子清,我苟活於世就是為了得知當年的真相。”
宋承話鋒一轉,對著宋子清道:“而你,知道仇人是誰,你甘心白白就這樣死去嗎?”
聽到宋承提起害死許長歡的仇人,宋子清想到皇後,他的眸子裏就毫不掩飾地顯露出凶狠的殺意。
看到宋子清仇恨的眼神,宋承心中暗喜,麵上卻不動聲色,繼續問道:“方才我聽你說道,什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怎麽一回事兒?”
“我命青雲去將長歡帶回來,可找了幾日,都沒有找到她的屍體……”
宋子清說完,像是問宋承又像是在問自己地說道:“皇叔,你說,長歡會不會還活著?”
“哦?”宋承聽到宋子清這麽說,神色一愣,他居然將這件事給忘了!
他望著麵前陷入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的宋子清,思忖了片刻後,開口說道:“你被禁足在天華宮中,可能有所不知。”
“那日你來王府說找許嬤嬤,聽到許嬤嬤不在我這裏後,又神色緊張地匆匆忙忙從我府中趕了回去,我當下就覺得有問題,並且許嬤嬤的師父和師弟們都在我府中,聽聞之後皆是放心不選,我便隨即派人立刻趕到宮中來,聽說你因為一個宮女而闖入皇後宮中行凶,打聽了一番才知道許嬤嬤遭人毒手遇害了。”
“我的人出宮回府告訴我們後,長歡的師弟們當時就嚷嚷著要到宮中找皇後報仇,但長歡的師父十分冷靜,立刻要求我幫他找到屍體,說要先帶長歡回西絕山安葬要緊,報仇的事日後再同我商量。”
宋承將部分事實與謊言編造在了一起,接著道:“守衛說那幾個拋屍的人一路向西而行,我與西絕山三人便沿著西邊一路找到了城郊的小河邊,這才找到了許嬤嬤。”
“可惜的是,許嬤嬤那時早已斷氣許久,沒有脈搏心跳了……”
宋子清聽到這裏,原本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現在也徹底斷滅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許長歡死了,但在知道了她的屍體失蹤後,他總還自欺欺人,騙自己許長歡或許沒死。
可現在宋承告訴他真相,告訴他許長歡已經死了,他心中萬分悲慟,腦袋發懵地繼續聽宋承說道。
“她的師父與師弟們十分傷心難過,連夜就帶著她回了西絕山,現在想必許嬤嬤已經安葬在西絕山某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了。”
“子清,你要節哀啊。”
宋承說完,仔細觀察著宋子清的表情,生怕宋子清聽出來哪裏有漏洞。
隻見宋子清一言不發地拿起了一旁的酒壇,仰頭直接倒進嘴裏。
宋承也送旁邊提了一壺酒來,“來,皇叔陪你一起喝。”
兩人在屋內借酒澆愁地喝了起來,直至兩人都喝得醉醺醺,東倒西歪的。
宋承扔掉了手裏已經喝空了的酒壇,又拿了一壇酒來,大口喝著,等他咽下辛辣的酒後,他突然對宋子清問道。
“你可知,我當年為何一意孤行離開長安?”
宋子清搖了搖腦袋,口齒不清地問道:“為何?”
宋承苦笑了一聲,歎了一口氣後,笑道:“也是為了一個女人。”
“那你可知,我為何現在又回到長安,與丞相皇後為敵?”
宋子清聽到宋承這麽問,微微側頭望著宋承,心中大概有了個猜想,但他不敢去確定,他望著宋承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慮,“難道?”
宋承喝了口酒後,點了點頭,道:“沒錯,當年我心愛的那個女子也是死於皇後之手。”
宋子清聞言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提著酒壇與宋承碰杯,“常人都言二皇子像逍遙王,原來是這個像……”
宋承將手中酒壇裏的最後一口酒喝完,隨意地將酒壇扔到一旁,換了個舒服地姿勢坐著,對宋子清講述著當年的往事。
“隻不過,我和你不一樣,你是立刻就知道了仇人是誰。而我……我是被蒙在鼓裏十幾年,直至前一陣子我才意外知曉的!”
“所以皇叔你就回宮來複仇,故意與皇後敵對?”
宋子清這才清楚知曉了宋承這次回宮突變的原因,原來也是為情所困!
“沒錯。”
宋子清酒醒了一些,他小口小口喝著酒,想到宋承這麽多年了還在為深愛的人報仇,心中十分感傷,自己是不是也會像皇叔這樣,這麽多年了都無法釋懷無法忘記。
“皇叔,那這十幾年來,你都沒有忘記過那個女子?”
宋承聽到宋子清這麽問,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笑著反問他道:“如果忘了,我又怎麽會回來尋仇?”
“隻不過從前每每想起她,心中都是遺憾、悔恨與怨憤的心情多一些。而自從我知曉了內情之後,我每晚睡下後,閉上雙眼,腦袋裏麵全是她!”
宋承邊喝酒,邊訴說道:“這十幾年來,我從未忘記過她,所以在得知她的死並非意外後,我毫不猶豫地就與魔教聯手,準備將皇後和丞相的操控大皇子幹預政事的美夢給打破。”
聽了宋承的計劃,宋子清隻是感歎宋承自己到如今都還念念不忘,自己以後定是同他一樣,可宋承卻又要來勸自己向前走,忘記過去……
“皇叔,你過了十幾年都忘不了,我這又如何忘得了她。”
宋承仰頭將酒喝光,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挑眉望向宋子清。
“忘?怎麽可能忘?這一輩子都不會忘的,但你不可能一直這樣活在過去。”
“皇叔跟你講講當年我與她的故事吧。”
宋子清點了點頭。
宋承從桌上堆著的酒壺山中,拿了一壺未開封的酒出來,他將酒打開,直接對著酒壺猛喝了一大口。
然後才接著說道,“那個女子叫曼兒,說起來她年少時的模樣同許長歡還有幾分相像。”
“當年太後有意將我與如今的皇後湊成一對兒,現在的皇後也就是當年舒府的嫡女舒寧雪。我生性就愛遊山玩水,太後怕我心跑野了,就想著讓我早早娶妻,府裏有了王妃我就不會整日往外跑了。可我當時從來沒有想過這麽早就要娶妻生子。”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年夏天,太後命我陪她老人家去避暑行宮住了一陣子,隨後沒兩日皇後也被傳喚來了行宮裏居住。有一日太後說想遊湖泛舟讓我陪同,等我上了船,太後這時又說忘記有約在身早早離開。我還站在船頭看了好一會兒風景,高興自己可以獨自遊湖泛舟,可等我掀開簾子,想進入船艙看到裏麵的舒寧雪時,我這番才知曉,這是太後故意要讓我們單獨相處。”
“我當時就愣在那裏,十分氣惱,我想跟著走,可我一出去才發現船已經到了湖中央了!我命令侍衛和船夫將船靠岸停下,他們卻說太後下旨,不到一個時辰船不能靠岸。沒辦法,我隻能怒氣衝衝地留了下來,或許是我的臉色很差,舒寧雪看上去有些怕我,借口說去替我斟茶離開了一小段時間,隻留下了一個侍女在船上,估摸著是想留意我的反應。”
“當時船艙內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氣憤不已,舒寧雪一下船,我就生氣地開始那拳頭捶著身旁的靠枕。”
“正在我發泄怒火的時候,我聽到對麵傳來了一聲嬌笑聲。我詫異地抬眸望去,隻見那個侍女眉眼中帶著盈盈的笑意,見我看她,慌忙拿衣袖捂住了嘴,想掩飾自己方才的行為,但她卻不知自己的眉眼中還是帶著笑。”
“原本自己狼狽的模樣被別人看到,還被人笑話,我應該是生氣的,可是不知為何,當時當我看到她的笑後,我突然滿肚子的怒氣都煙消雲散了,甚至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兩個人像是傻子一樣瞪著雙眼看著對方,最後我們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誰知這一笑,我們誰也停不下來了,指著彼此笑個不停,仿佛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看到了什麽好玩兒的一樣。後來舒寧雪又進了船艙內,那名侍女連忙收起了笑,恭敬地站在一旁。我見到舒寧雪心中厭煩抗拒的很,臉色便也又變得冷漠不耐煩了起來。”
“那一下午在船上,舒寧雪一直不停地同我搭話,而我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她,眼神卻在偷偷瞄著那個那個小侍女。那個小侍女也時不時瞧著我,她自以為自己的視線很隱蔽,但她不知其實我用餘光全部看到了。後來時辰一到我就命船夫將小船給靠了岸。回去之後,我就派手下去調查,當晚就得知她是從小就跟在舒寧雪身邊的侍女,名叫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