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生存
“我來找呂布，是希望她能夠有點良心，也希望她知道什麽叫做臉。”
“然後你希望呂布羞愧到去自殺？這不是什麽合理的要求，更不是什麽——”
“合理？有什麽合理不合理的。哦，我懂了，你是不是還要講講人權呢？高涼，你必須要明白，我們是處在不同時代的人，不要用你的邏輯和價值觀套在我頭上，即便說我們身處這個時代，但我們不屬於這個時代。”
“.……”
“天下大亂，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你們沒見過，也絕對不會去幻想那是什麽樣子。你們是在棉花裏長大的，你們理解不了我們的世界，更理解不了我們的思想。你總不能因為我們思想、價值觀不同，就說我們是錯誤的吧？你該不會認為莫名其妙來到你們世界的人呢，都是一群精神病，或者一群變態殺人狂吧？”
“我沒有這麽說——”
“你是沒有這麽說，但你就是這麽想的。高涼，我來這個世界也不少時間，我也知道了很多很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我很清楚人道主義者們口中的人權，是有多麽的虛偽，你不能學習他們，用所謂的正確來逼迫所有人認同你的觀點。”
“我沒有說這些，我隻是說，你想要呂布姐死的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為什麽不可能呢？就因為你說的不合理嗎？你知道你說的這個不合理，會害死多少人嗎？你知道這個不合理的代價有多麽的巨大嗎？”
我是不明白簡單的不合理三個字，怎麽就讓貂蟬這麽生氣。
難不成她過去一直被人否認，所以聽到不合理就特別的暴怒？
真要這樣，那還真的有點不可理喻了，畢竟我是試著和她講道理的，而她卻刻意的把話題的方向往大家都聽不懂的方向鬼扯。
我是很想把話題拉回來，但此時貂蟬顯然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她拍下了坐著的欄杆，繼續和我講起了她認可的大道理。
“即便是簽訂了和平協定的現在，戰爭依舊沒停下，中東，歐洲，美洲，東亞，獨聯體，哪裏有太平的地方？哪裏有給你講人權的地方？想想敘利亞，想想伊拉克，想想阿富汗，再想想被亡國滅種的亞美尼亞，你和這些地方的人，講講看什麽是合理呢？”
“.……”
“我可是知道的，有兩個十四歲的孩子被懷疑是塔利班的同情者，隻是被懷疑，還隻是被懷疑是同情者，然後就被澳大利亞的士兵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兩個孩子的屍體還被綁上了裝有石塊的袋子，沉進了附近的河裏。”
“.……”
“我還知道敘利亞的兒童，因為去打點水，就被路過的英軍用機槍掃射，幸運的孩子沒有被打中，但很快，因為沒有打中這個孩子，從而被他的上司和其他士兵嘲笑的英軍惡魔，追上了那個孩子，惡魔闖入了他們破舊不堪的家裏，殘忍的殺死了他們全家人，甚至還包括一個八個月大的嬰兒。”
“.……”
“你知道去處理後事的人怎麽描述那間屋子嗎？他說他隻能看到血和腦漿，隻能找牙齒和碎肉。你和這些人講講什麽是人權呢？講講什麽是合理呢？”
“這些隻是個例，不能因為少部分人的人渣，就說我們全是這樣，這是不合理的。”
“個例？爆出來了的就叫做個例，那沒爆出的來，確實也隻是稀鬆平常的屠殺而已。我們的世界從來都不幹淨，都是一個太陽底下的，都是能夠活到現在的人，那自然也都是一個樣子的。沒有必要說誰更高尚，我也是一樣的，沒有什麽合理不合理，有的隻是我們自己的主觀判斷而已。”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呂布姐去死呢？我真的不明白你們的想法。”
“因為她需要死，所以她得去死，不是所有人都有活著的資格。何況我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並且在我們的世界中，我們已經死了，你要死人強行留在這，沒有人會開心的。”
“.……”
“你肯定在想為什麽我不去死，那是因為呂布本來就是該死的人，你們能明白這個道理嗎？她不是應該活著的人，所以她可以去死，也隻有死了，這個人才能解脫，她活著反而是一種罪過，你能夠明白嗎？”
“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們也不需要明白，我想呂布是能夠明白我在說什麽的，而你們絕對幹涉不了她做出的決定，我說的沒錯吧，呂布。”
——
“我也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但你說的，我都會考慮的。”
——
“.……”
似乎呂布說了讓貂蟬很意外的話？
我是不知道有什麽好意外的，可貂蟬就是愣在原地好一會。
我是很想對貂蟬說，你可是讓別人去死，且說不出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所以然來，那別人怎麽可能理解你到底再說什麽。
貂蟬也沒楞太久，很快就緩過神來了，她此時皺著眉頭連連搖頭。
“會說這種話的呂布，可不是我認識的上將軍，到底是誰，告訴你了什麽，才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呂布，醒醒吧，這不是你該有的樣子，你不是這個類型的人。”
“沒人告訴了我什麽，我隻是知道了曆史，明白了自己的弱小，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隻是曆史長河之中的一顆小石子而已。貂蟬，我掙紮不了，也改變不了，這也許就是天命，注定了我們什麽都做不到，也注定了我們就該迎來這個結局。”
“小石子？天命？你？你的名氣可不隻是小石子，有多少人想要名留青史，又有幾個人做到了，而你呂布，曆朝曆代又有幾個人不知道了？”
“奸詐小人，不忠不義，無恥之徒，如果這也算是名留青史的話，那我的成就是很高了，可是貂蟬，你真的覺得曆史上描述的我，是這個樣子的嗎？我的形象不斷的被歪曲，被抹黑，到最後變成了一個心智如三歲小兒的蠢貨，這可能是我嗎？”
——
“沒人在乎你真正的樣子。他們也隻會把你變成他們所想象的樣子。我也不例外，如果你要問我是不是認同他們的評價，我的回答一定是“你就是他們想象之中的這一類人”，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個除了蠻力一無是處的人，是個既善變又愚蠢的混蛋。”
——
“.……”
“你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種形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醜化你。你天下無雙是真的，大家都知道的，所以無數的人把你描述成了野蠻人、狂戰士，又或者不會說話，隻會嗚嗚怪叫的怪物，他們絕對想不到真正的呂布，竟然是一個悲天憫人，會感慨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的可憐蟲。”
“.……”
“來，呂布，你和他們說說，你為什麽要做上將軍，來說說，你為什麽要投靠董卓，來說說，你在亂世之中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因為我可以做這些，所以我就去做了，同時我也認為自己能夠平定天下，拯救陷入水深火熱的天下蒼生。”
“哈哈哈——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像是一個蠢貨會說的嗎？這像是一個蠢貨能夠做到的嗎？呂布，你是很強，你是天下無雙，但又怎麽樣呢？你什麽都做不成，你也絕對做不到！你的理想一文不值，你也注定會淪為後世的笑柄。”
“我不在乎這些身後事，曆史本就是給人們自由評價的，他們願意笑也好，願意哭也好，這與我無關。”
“是與你無關，但是人都需要看清自己。你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蠢貨是沒藥醫的，更不知道你呂布你，就是蠢貨之中的蠢貨。懷抱著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願望，然後在亂世之中醜陋的掙紮著，你說你到最後撈到了什麽？你得到了什麽？”
“.……”
“你什麽都沒得到，累死累活拚了一輩子，然後落了個城破人亡的結果，你開心嗎？拉了這麽多陪葬，一事無成的淪為笑柄，你樂意嗎？”
“成王敗寇，這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從一開始，就沒希望我能撈到什麽，我隻是明白我應該這麽做，所以我就去做了。”
“所以我才會好奇，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活到這個歲數的，我也好奇你到底是接受了什麽樣的教育，才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
“我是平民出身，沒有什麽這個那個的。”
“呂布，你滿身的理想主義，我說你本該是一個正麵人的人物，沒問題吧？可你最後卻變成了一個不擇手段的惡棍，變成了一個弑父背主的人渣，這應該說是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墮落的過程，又或者說向現實和利益妥協的膽小鬼？我覺得這些都不適合你，你沒有得到利益，也沒有墮落，你到現在還堅持著自己的想法沒有動搖，這就很奇怪了不是嗎？”
“有什麽奇怪的？我從沒有改變過我自己的想法，更沒有改變過——”
“你是什麽都沒有改變過，因為你看似不擇手段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終極目標，但毫無疑問你錯的非常離譜。呂布你從來都沒有理解過，什麽叫做勝利的方式，你更沒有考慮過，你的目標不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
“.……”
“我說你和關二爺是正相反的兩個極端，一點問題都沒有。關羽是真正在乎勝利方式的人，他可以千裏走單騎，更可以華容道義釋曹操——我估計你也聽不懂。”
“.……”
“呂布，你曆史書也看了不少，那你知道關羽在後世的評價嗎？你知道民間有多麽尊敬這位和你同時代的將軍嗎？”
“雲長？我也知道雲長事跡，他在後世被尊為武財神，甚至還成了忠義的象征，後世還專門為他建了關公廟等等，但我想這不是雲長期待的。”
“是不是關羽期待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就是你期待的，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美名。”
“.……”
“可惜，你有這個能力，卻沒有這個腦子。你永遠都隻會用蠻力去橫掃自己眼前的一切障礙，你從未想過停下，從未想過和解。有城你就要占，有敵你就要殺，你從未想過自己流了多少血，也從未看過你身邊的人有多麽的痛苦，往前走吧，繼續往前走吧，看看你拖著重傷的身軀還能走多久。”
“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想，直接往前衝的人，我也不是不在乎周圍的人。”
“在乎不在反正都是你說了算，我不和你爭，但我想說，我和你完全不同，從內到外，我們沒有任何一點是接近、相通的，你也知道的，我說的沒錯吧，呂布。”
“我知道的，我們沒辦法溝通和交流，也有段時間了。”
“你是知道的，然後呢？你做了什麽呢？你放棄不了自己的理想，更看不清自己的能力。你說你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但是死在你西涼軍鐵蹄下的無辜平民少嗎？你的夢想早就離開了你，然而你還要醜陋的掙紮著，禍亂蒼生！你真的該死，你根本不配活著！”
“.……”
“呂布，你的理想非常大，非常的遙遠，並且注定是不可能實現的，但是，現在有了一個讓你去完成自己理想的辦法，那為什麽你不接受呢？你的理想不一直是拯救天下蒼生嗎？現在機會就在你眼前，找塊石頭撞死，你就能完美的完成自己的夢想，這有什麽不好的嗎？人都是為了夢想活著的，那自然也都應該為了夢想而死。”
“.……”
“還是說你怕了？天下無雙的猛將怎麽可能會怕？你殺人殺了那麽多了，怎麽可能還會怕呢？生死在你眼中絕對不是最重要的，苟且偷生可沒有意義，雖說你在曆史上是非常的醜陋，死到臨頭，你跪地求饒，哭爹喊娘，簡直不做人了。呂布，你雖然活的不像個人，但可以死的像個人。”
這貂蟬一番訓斥下來，呂布那邊何止是不開心了，我看都呂布都快被貂蟬說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