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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怪異的蘇夫人

  看著推門而入的蘇夫人,秦漢將視線偏移,不去看她的樣子。


  “伯母,是我麻煩你們了。”他應道。


  聞言,蘇夫人將眼角殘留的淚水拭去,她坐在他的對麵,側耳聆聽著什麽。


  就這樣,兩人靜靜地坐著。


  待感到隔壁房間再無動靜之後,蘇夫人方才開了口:“即便秦公子你不問,我本來也打算說的。”


  秦漢目光一凝,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你是姑奶奶的朋友,我不想你誤會我夫君。”蘇夫人解釋了一句。


  “小子願聞其詳。”他應了一聲,做出一副聆聽的姿態。


  見此,蘇夫人微微鬆了一口氣,她臉上帶著敬仰與回憶之色,開始輕聲訴說起來:“秦公子,你一定很奇怪夫君他明明是一位雄踞一方的諸侯,卻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吧!


  其實,夫君他原本不是這樣的,在我剛嫁給他的時候,那時的他威猛、霸氣。怎麽說呢!就是讓我很喜歡,當然,雖然他現在變了個樣子,但我也很喜歡。”


  “隻是在己兒很小的時候,她生了一場非常罕見的病,其實那也算不上什麽重病,但對那時的我們看來,它比重病還要恐怖,因為重病能治,但己兒的那種病卻治不了。


  隻能靠每日服用一些極為罕見的藥材才能緩解,若是不服用的話,便會渾身痛苦難忍,連睡覺都不能睡。”


  “夫君見不得她痛苦的那副模樣,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心疼得緊,恨不得痛的是他自己。“


  “之後,我們便一直給己兒買藥材,但時間久了,為了給己兒買藥材,我們本就不多的儲蓄很快花完了。”


  “秦公子你一定會奇怪,夫君多多少少身為一方諸侯,身家不應該是這樣的,但那時我們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夫君早年間為了一件事,曾得罪過一個不該得罪的人,花大價錢解決過麻煩,甚至還欠上了些外債。”


  就像是在說一件與自身無關之事,蘇夫人的臉是沒有任何表情的。


  但秦漢能看見她微微抖動的脊背,還有那不斷出著冷汗的雙手。


  說出這件事,對她來說,似乎是一種極為難受的事情。


  但她仍是說了下去。


  “為此,我們不得不變賣家裏的一些東西,才得以勉強支撐,但很快,我們那裏的藥材沒了。”


  “若是要買,得到朝歌來,但以夫君的身份,無故是不得久居朝歌的,若是一來一回的話,根本來不及。”


  “我還記得,那一天,夫君臉陰沉得可怕,然後他帶著家裏僅剩的一些貴重東西,出去了。”


  “那天,夫君回來的很晚,整個人喝得很醉,卻把東西帶回來了。”


  “可第二天,調令就來了。於是我們一家人賣了祖宅,來了朝歌,隻是因為脫離封地的關係,夫君冀州侯的身份名存實亡,並不能住在驛館裏,而為了省錢,無奈之下,我們隻得居住在一間小屋子裏。”


  “不過這都沒有關係,隻要己兒睡得著覺,我們怎樣都無所謂。”


  說到這裏,蘇夫人又笑了笑,卻笑得很詭異。


  “很快,賣祖宅的錢花光了。”


  “錢就快花光的那一天晚上,我見到了夫君哭,他以為我不知道,但其實我是醒著的。”


  “隔天一大早,他沒驚動任何人,一個人出了門。”


  “他不知道,我偷偷地跟在他後頭,看著他來到了這裏。”


  “然後,他跪在了這裏,可沒人理他。”


  “直到第二天,夫君徹底暈了過去,才有人將他抬了進去。”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第二天晚上,夫君爛醉回來了,我存著心思,罵了他幾句。”


  “不瞞你說,我當時還幼稚的想著,隻要讓他打我、罵我一頓,心裏好受些,他心裏的這道坎就能過去了。”


  “可夫君既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隻是像丟了魂一樣坐著。”


  “從那天以後,我就知道,以前的夫君恐怕很難回來了。”


  “我不嫌棄,但心疼他,心疼地快要死了。”


  “從那天以後,夫君結交的朋友就越來越多,己兒的病也好轉起來,可夫君笑得也越來越少了,背也越來越彎。”


  “我知道他經常偷偷一個人哭,隻是在被我發現一次之後,他就再沒哭過,但我知道,他隻是去外麵哭了,是不想讓我瞧見他這副樣子,讓我傷心。”


  “我知道,他後來是去胭脂巷裏哭了,還每次哭完都裝作一副高興的樣子出來,還曾隱晦地跟我提過這件事。”


  “但不知為何,見他這樣,我反而覺得有一點點小開心,雖然他不能跟我傾訴,但至少不會壓在心底。”


  “後來,他買下了這棟房子,那時他手中並無閑錢,是東借西借才湊齊的,所幸他那些朋友雖然脾氣不一,但這種小忙還是能幫的上。”


  “於是我們又從那個住了幾年的小屋子搬到了這裏,那些仆從們夫君也沒趕走,隻是將月錢縮減了些,不瞞你說,我們家確實用不著傭人,隻是他還是留下了。”


  “好了,故事就說到這裏了。”


  就好像說完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蘇夫人轉過頭來,臉上帶著釋然:“秦公子,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幫什麽,隻是不希望你把夫君當那種人,那樣己兒會不開心的。”


  她又說了一遍。


  “我知道了。”


  秦漢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


  “那便好。”


  蘇夫人點了點頭,往門外走去,看上去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待她離開之後,秦漢將門關上,坐在了蘇夫人之前坐的凳子上。


  由於是剛離開的緣故,凳子上是溫熱的,還帶著一種獨特的香氣。


  但秦漢的注意點並不在這裏,他直勾勾地盯著桌子隱秘處那用指甲刻意撓出來的痕跡。


  一種從未有過的森冷寒意湧上他的心頭。


  原來,蘇夫人找他談話的目的是這個。


  怪不得她的樣子一直怪怪的。


  直到最後還刻意又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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