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浮屍

  杜若麵色微變,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似乎對來者頗為熟悉。


  顧文瀾見狀,眸光一閃,關切地問了一句:“杜若姑娘,請問外麵的人……”


  不等顧文瀾問完,外麵的那群人蠻橫地打破門闖了進來,來人手持棍棒,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一臉橫肉,滿眼凶狠,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杜若與顧文瀾隻好走了出來。


  “喲,杜姑娘啊,”臨月樓隔壁的鋪主韓老板半笑不笑地斜睨著杜若,旁邊的顧文瀾則被他無視了,“這個月的鋪租,你什麽時候還啊?還有,你給你弟弟治病借的二十兩白銀,也別忘記還啊。”


  “韓老板,你也知道的,”杜若深吸一口氣,不卑不亢地與韓老板據理力爭,“臨月樓生意不太好,而且之前我們兩家關係走得近,求你寬恕我一些時日,我一定籌給你。”


  “寬恕時日?”韓老板眼皮一耷拉不陰不陽地回諷她,“老子我已經給你們姐弟倆寬恕了好幾年了,這已經是我看在兩家關係好的份上,有意寬容了。杜姑娘啊,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我要是天天寬恕你,將來還怎麽和別人談生意啊?我告訴你啊,今天是最後的期限,你要是不把一百兩白銀交出來那麽你家臨月樓,就會歸我所有。”


  韓老板說完,還略帶嫌棄地掃視了一眼簡陋樸素的環境。身後的一些仆從,還時不時地甩著手中的棍棒,隨時隨地等候韓老板差遣。


  杜若被逼到這個份上,隻能緊緊咬住下唇,咽下滿腹委屈與悲憤,啞聲哀求:“韓老板,杜若心知這些年借了您太多銀錢,我和弟弟勉強撐著這家酒樓,無力償還債務,但求您,不要沒收了這家酒樓,因為……”


  “這家酒樓已經被我承包了。”顧文瀾搶過話茬,往前走了一大步,眼睛半刻不停地盯著韓老板。


  “你?”韓老板不認識顧文瀾,隻就對她女子之身嗤之以鼻,嘴巴毫不留情地刺了她一句,“老子奉勸小姑娘可別多管閑事,杜家欠下的債務可不是你可以償還得起的,老子已經忍了太久,才會上門催債,若是再拖下去,老子才不管這家酒樓是好是壞,直接動手收下。”


  如此咄咄逼人且傲慢不屑的姿態,顧文瀾也惱了,杜若本想阻撓,卻被顧文瀾含笑拒絕了。


  眼底縈繞著一絲冷意,對她身後的紫萱綠綺揮了揮手,紫萱當即掏出一個荷包,顧文瀾接來,衝著凶狠的韓老板說道:“這裏不多不少,有一百兩銀子,剛剛我記得你說過,杜姑娘欠你韓老板總共一百兩銀子,你且清點。”


  很是大力地甩了過去,韓老板一臉殷切地接過,差點摔了個大跟頭,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仔細數了一數,正好是一百兩銀子。


  韓老板眉開眼笑,絲毫不見方才的陰沉威脅,諂媚道:“這位小姐還真是大方,正好是一百兩銀子,一點也不拖拉。既然小姐替杜姑娘交了,那麽我就可以走了。”


  達成目的了,韓老板也不想繼續待著,激情昂揚地吆喝上自己的夥計,轉身返回自己的鋪子裏。


  剛剛喧鬧不已的臨月樓,一下子歸於寂靜。


  杜若呼出一口氣,對顧文瀾拱手道謝:“多謝縣主出手相救。”


  “沒什麽,好歹我也是有意購入臨月樓的人,既然你有點麻煩,遇見了就不能視若無睹。”顧文瀾淡淡一笑。


  瑞敏縣主是個好人,杜若自從接過臨月樓的家業,從來沒遇見過這般好心好意待自己的人,一時心情激蕩,無言以對隻用感激的眼神望著顧文瀾。


  顧文瀾彎了彎唇,輕聲細語,“那麽杜姑娘,剛才的合作可否繼續說下去?”


  “好,縣主,這邊請。”杜若兩眼盈眶,主動引著顧文瀾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瀾甫一坐下,第一個問題並不是臨月樓的,反而問及了她的家事,“杜姑娘,恕文瀾冒昧,之前韓老板逼你還債時,口口聲聲說什麽令弟生病,不知可是遇到麻煩了?”


  提及生病的弟弟,杜若的情緒明顯就低落了下來,微微低下頭,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過,聲音嘶啞,顯然是負擔太重,有些扛不住了。


  “我弟弟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需要長年累月地服藥休息,才可遏製住病情,我爹和我娘早在我弟弟三歲那一年,為了給他找一味稀有的藥引,不幸喪生於荒郊野嶺,屍骨無存……”


  說著說著,杜若原本低沉的聲音,立馬夾雜上濃濃的鼻腔。


  顧文瀾目露安慰,不置一詞,杜若繼續含淚說道:“我爹娘一走,我的那些伯父伯母、爺爺奶奶、小叔這些親戚,為了私吞臨月樓,逼我就範,拿我弟弟的病威脅我將臨月樓交給他們。當年,我爹娘怕我姐弟倆孤苦無依,特意到官府留下字據,說是將來一走,臨月樓就歸我和弟弟所有,他人不得沾染半分。我不肯,但弟弟危在旦夕,他們是不會給我錢的,也隻能去央求韓老板,跪了一天兩夜,韓老板才勉強同意借我錢,限定時期內歸還。”


  杜若不知不覺中已滿臉淚水,正想擦拭,對麵的顧文瀾遞來手帕,給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輕柔緩慢的動作,不知為何莫名地讓杜若的心暖暖的。


  見多了人情冷暖,杜若這些年早已封閉內心,輕易不相信外人,但顧文瀾不同,從一開始她是懷著善意而來的。


  杜若緩了一會兒,繼而才說:“我弟弟這個病是無底洞,臨月樓生意之前就不太好了,若不是位置好,我爹的那些兄弟姐妹根本就不會盯上它。為了我弟弟,也為了還錢,我努力地經營著臨月樓,雖談不上大富大貴,但勉強果腹,也算是圓滿。可是,我弟弟熬不住了,韓老板那邊的債,我也無力再償還了,想著想著,我隻能決定忍痛賣掉,將來再重新買回來。”


  語罷,杜若抬起頭,眼眶紅紅的,臉色蒼白。


  顧文瀾被這位命運多舛的杜若姑娘打動了惻隱之心,於是緩聲道:“既然這樣,臨月樓的主人依然還是你,但我入股百分之三十,日後紅利我四你六,不知杜若姑娘可能接受?”


  能,當然能了,驚喜來得太快,杜若一時半會不知說何是好,隻就高興地無言亂語:“好,當然好,太好了……”


  原本她以為這一生與臨月樓無望了,不想顧四小姐這般大方,一點也沒有霸占臨月樓的意思,還讓她繼續當臨月樓的主人。


  此等大恩大德,將來她必想辦法報答她。


  “臨月樓的環境還是太破舊了,而且臨月樓的菜色酒水不突出,自然生意不好。我這裏有個想法,還請杜姑娘過目。”顧文瀾將自己策劃好的臨月樓相關裝修經營計劃,遞交給杜若過目。


  杜若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方才驚呼讚歎:“顧四小姐,果真是有眼光。”


  一旦臨月樓按照顧文瀾的計劃改天換地,那麽臨月樓的生意利潤必將可觀。


  “這裏是五百兩的支票,你且拿去,”顧文瀾神色一肅,語氣肅然,“好好打理臨月樓,每隔一個月,我都會來過問一次,可別讓我失望。剩下的一些錢,你可自己看著辦。”


  無比大方的支持,既是讓杜若感激涕零,又是愧疚難當,要不是她囊中羞澀,怎麽會讓顧四小姐這麽破費?


  “顧四小姐請放心,臨月樓我一定會讓它成為大魏的金字招牌,絕不辜負您的厚望。”


  杜若滿臉誠懇地對顧文瀾承諾道。


  顧文瀾眸光幽幽地打量著她,許久才說:“以後才可見真章。”


  談完了臨月樓的事宜,顧文瀾離開了此地。


  走上馬車的時候,紫萱早已按捺不住疑問,問顧文瀾:“小姐,您何必對杜姑娘這般大方?”


  五百兩銀子,可不是說來就來的。對方是一個不知底細的陌生人,要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該如何是好?

  顧文瀾微微一笑,“紫萱啊,人的忠心與信任是金銀之物遠遠買不了的。那位杜小姐,我看將來必有大作為,既然這樣,我賣給她一個人情又如何?”


  顧文瀾又不是無緣無故地善心爆發,一時衝動地丟出銀票。杜若是個好的,看起來也非平庸之輩,既是如此,她不妨施以援手,與她合作。


  “小姐說的對,杜小姐在外名聲極好,臨月樓雖生意不火,卻一直沒有倒閉,也算是本事了。”綠綺下意識地說道。


  臨月樓生意不好,杜若也是想辦法挽救過,但掰不過那些老字號,也隻好勉強支撐著臨月樓不被倒閉。


  車輪子滾滾地朝丞相府的方向駛去,當顧文瀾卷起門簾時,往外一瞧瞳孔一縮,喊了一句:“停下。”


  馬夫不明所以,勒住韁繩停下。


  “小姐……”顧文瀾直接衝了下去,從馬車上跳下,來到護城河邊。紫萱綠綺也緊隨其後,本來不明就裏的她們當看見護城河的情況時,頓時臉色大變。


  護城河裏有一具浮屍。


  ------題外話------


  又有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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