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再見無痕
顧文瀾一愣,還能怎麽過?
可轉念一想,晉陽公主的話並不是表麵上的意思。
此次她與晉陽公主回京,毋庸置疑她必會得到封賞,並且與以前那些封賞截然不同的是,很有可能她會與柳思璿一樣成為第二個立於朝堂的女官。
當然,這隻是顧文瀾的猜測,真正做決定的其實是建安帝,他若是有其他想法,顧文瀾自然無話可說。
顧文瀾算是看出來了,建安帝那是有意拉拔晉陽公主上位呢。
有楚崇賢在,外加齊王等人優勢不在,楚崇賢的太子之位的確非常穩固了。
不過,建安帝對晉陽公主楚崇賢的看法有所不同,他對楚崇賢滿意歸滿意,也不代表不喜歡晉陽公主。
姐弟二人互幫互助,共同匡扶大魏天下,或許這是建安帝更願意見到的結果。
楚崇賢仁厚慈愛,晉陽公主果斷利落,二人性子正好可以取長補短。
如此一來,建安帝自是想要將晉陽公主扶上比較高的位置,好讓她輔佐楚崇賢。
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因素——齊王。齊王別看現在已經折騰不出水花了,可人心難測,鬼知道這個齊王日後會不會生事?
晉陽公主亦是鎮壓這些蠢蠢欲動的皇子的武器,打磨好了,既可力扛外人,同樣能夠襄助楚崇賢一把一箭雙雕。
這種精明的算盤也就隻有建安帝想得出來了。
顧文瀾這邊想著,一時無話。
晉陽公主倒是著急等她答案,在她麵前揮了揮手,喊了幾聲,都不見顧文瀾回答。
然後提高嗓門吼道:“喂!顧文瀾。”
聲音之大,周圍的鳥雀都嚇跑了。顧文瀾方才意識回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對晉陽公主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想事呢,不是故意不說話。”
“哼!你想什麽呢?”晉陽公主撇了撇嘴,“此次你我回京,說是風光無限,但這裏麵的水那是越來越深了。”
連顧文瀾都看出建安帝的心思了,何況是晉陽公主這個親女兒?說實話,晉陽公主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比起偽裝自己對權勢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淡泊名利的高人形象,她更喜歡當個野心勃勃的公主。
自打大魏開朝以來,有名有姓的公主不說沒有,但也比較少,前朝的新陽公主已經夠強悍了,輪到楚家人身上時,公主們要麽賢良淑德默默無聞,要麽就是臭名昭著跋扈囂張。
仔細數來,有為大魏做出貢獻的公主,寥寥無幾。
晉陽公主自是對權勢之路有興趣,可同樣也希望自己將來有一天能在史書中留下姓名,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封號加生卒年。
強勢如新陽公主,姓名的確留下了,可其他公主呢?依舊一頭霧水。
顧文瀾彎唇一笑,“公主表姐,即便水再深,我們也是甘之如飴。京城的水深,我們立於人前,莫非還能雲淡風輕地拂袖離去嗎?退不能退,隻能前進了。”
早在晉陽公主決定參與這場皇位爭奪戰時,顧文瀾與她已經是徹底下不了船了。
要麽成功,要麽失敗,兩種結果,無論是哪一種,顧文瀾晉陽公主都無怨無悔。
晉陽公主戲謔道:“顧文瀾,你說說,你跟本公主一塊混這前程未卜的行當,高不高興呢?”
說實話,一開始的確是顧文瀾主動找上晉陽公主說是否想過當女帝的,本來顧文瀾還以為要說服晉陽公主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女帝前無古人,晉陽公主倘若心存疑慮,也不足為奇。
結果晉陽公主很爽快地同意了,二人才一步一步地共同經曆諸多磨煉,細細數來,顧文瀾好像一直從未對晉陽公主說過一句不。
顧文瀾聞言,麵色一肅,“高不高興又如何呢?我當初找上你,也沒安好心。”
竇硯離讓她扶持晉陽公主當上女帝,她還是很驚訝的,本來她想著護著楚崇賢的太子寶座不倒就夠了,偏偏竇硯離提出了不一樣的看法。
顧文瀾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即便是竇硯離要求,也得她心動才樂意跟著晉陽公主博前程。
——假如晉陽公主登基稱帝,她就是最大的功臣,不僅顧家邵家無虞,她也是說一不二的頭號人物,帶來的利潤回報不敢想象。
這麽一看,自己果然是野心勃勃,骨子裏並不是什麽安安分分的大家閨秀。
晉陽公主沒想到顧文瀾如此實誠地承認自己的私心,於是微微一笑,“這年頭,像文瀾這樣說實話的太少了。”
誰讓混官場的不使計謀被視為天真幼稚呢?
晉陽公主自是欣賞說實話且能幹活的,顧文瀾正好兩樣都占了。
顧文瀾挑了挑眉,“古往今來,從來不缺心懷理想的能臣誌士,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玩那小心機的。”
混跡官場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得阿諛奉承、諂媚佞上。
與之相反,流芳千古的是那些坦坦蕩蕩、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他們心懷天下,用自己的雙手創下太平盛世。
而那些諂媚幸上的人一直被視為奸臣之流,他們不能長久,隻能一時風光。
晉陽公主聽完後,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幽幽感歎:“你說得對,揚名立萬、青史留名的是君子,遺臭萬年、黨同伐異的是都是陰險小人。”
這是亙古不變的大道理,如果一個王朝的官場淪落到必須要求君子使小心眼巴結討好皇帝、巴結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豈不是荒唐亂了套?
晉陽公主於公於私都是希望大魏的官場能多一點為國奉獻的大道之人,而不是多一點那些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小人。
顧文瀾淡然一笑,“小人一時得勢不算什麽,可若放任這樣的小人越來越多,公主表姐,大魏盛世那就會變成小人的世界。並且,小人君子究竟如何定義,也得看他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否利於國家黎民。”
小人與君子,官員們素來不吝惜表現自己,可是有時候小人君子又是重合的。
他們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陷,但之於江山社稷、國家黎民而言,那麽他們就是真正的君子。
這就是所謂的小節有損,大節不虧了。
晉陽公主點了點頭,“一點缺點都找不到的人太少了,是人總會犯錯,隻要他們的錯不是威脅到江山穩固、黎民百姓,那麽他就是一個真正的賢人。”
二人聊著聊著,忽然刮起了一陣冷風,涼嗖嗖的,直把晉陽公主抖得攏緊披風。
顧文瀾見狀關心道:“表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晉陽公主搖了搖頭,“月亮看完了,回營談談吧。”
晉陽公主到底不是顧文瀾,顧文瀾習武之人,身體素質還是很不錯的,不像晉陽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身體素質這一方麵比不得。
顧文瀾同意了,兩人肩並肩地走回營帳中,後頭燃燒的火盆越來越旺。
晉陽公主甫一坐下,顧文瀾當即一拍手掌心,說道:“瞧我這個笨腦袋我為什麽把他忘記了?”
晉陽公主疑惑不解,“怎麽了?你忘記什麽了?”
顧文瀾小聲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京城瘟疫爆發的事情啊?”
“記得啊,”晉陽公主眉頭一挑,很快就明白了顧文瀾的意思,“你是想要找無痕公子幫忙?”
“對,無痕公子,隻有他有辦法解蠱毒。”
顧文瀾說道。
無痕公子是藥王穀的穀主,醫術精湛,並且不會輕易被外人所左右,巫族此次對大魏軍隊下了金絲繞,實在是夠狠,也表明了他們估計是有意出現在大家麵前了。
晉陽公主對無痕公子的印象十分深刻,上次京城瘟疫能夠這麽快被平定,全靠無痕公子的幫忙。
要是這一次請動了無痕公子,那麽……
“你有什麽辦法嗎?”晉陽公主看著顧文瀾。
她們都不認識無痕公子,偏生對方來無影去無蹤的,想要拜托他出手救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顧文瀾麵色古怪,“這……我沒辦法。”
竇硯離之前幫她找無痕公子,那是他們彼此有意,可是現在她和竇硯離已經分道揚鑣了,無痕公子幹嘛要出來?
想到這裏,顧文瀾頭疼至極,早知道這樣,她就該詢問竇硯離無痕公子的住處,這樣她也方便找人啊。
說曹操曹操到,三更半夜了,除了顧文瀾晉陽公主還沒有安歇,其他人皆已進入夢鄉。
營帳外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令晉陽公主大為驚訝。
旁邊看守的士兵卻好像沒有發現他一樣,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
晉陽公主瞧著前方那模糊的影子,喃喃道:“外頭好像站了一個人。”
“啊?是誰啊?我咋沒發現?”顧文瀾左顧右看,壓根沒發現對方的存在。
晉陽公主隨即起身,並未回答,顧文瀾也緊隨其後,跟在晉陽公主的後麵,打算一看究竟。
鎮守的士兵們依舊麵無表情地守著門口,顧文瀾晉陽公主出來找人,他們還不知道,以為那是兩位貴人又出去透透氣了。
晉陽公主大跨步走去,順著那個影子的方向一路來到了一僻靜的地方,這時候,那個人影才終於全部展露出來。
長身玉立,朗朗如玉,身姿頎長,走出去也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焦點。
但是,顧文瀾所注意的就是他左手邊的扳指,這枚扳指磕著鳶尾花的形狀,紅火似妖,再看著那個人臉上遮掩雙眼的麵具,麵具貼合著肌肉,一點都看不出麵具的樣子。
顧文瀾驚呼一聲:“是無痕公子。”
很好,她們才剛剛談到無痕公子,對方就主動出現了。
無痕公子帶著鳶尾花的扳指,這是辨認的條件之一,其二,無痕公子的臉上帶著麵罩,用來遮擋眼部,這一點,大多數人都不清楚。
要不是曾經的驚鴻一瞥,想來顧文瀾也不可能認出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顧文瀾的這聲稱呼,可謂是讓晉陽公主不知說何是好了。真沒想到,本尊直接出現了。
“無痕公子,你來這邊,可有事對我們說?”
晉陽公主十分客氣地問道。
要是料的沒錯,想來也唯有金絲繞一事了。
無痕公子微微一笑,笑聲很低很低,他望著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晉陽公主顧文瀾,說道:“我來,是給你們雪中送炭的。”
“哦?我們不缺炭啊,無痕公子此話何解?”
晉陽公主關鍵時刻開始裝聾作啞。
無痕公子嘴角抽搐,如果不是他真的了解對方,估計還真的以為人家什麽都不知道呢。
千年的狐狸,裝什麽懵懵懂懂的小白兔?
於是無痕公子淡淡說道:“聽說你們大魏的士兵裏,有人中了巫族特製蠱毒金絲繞。我是來送解藥的。”
“哎?”
顧文瀾驚呼一聲,“解藥在你手裏啊?”
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非常白癡的問題。
無痕公子並不計較,他解釋道:“金絲繞不是什麽難解的蠱毒關鍵在於中蠱真人的自製力,一旦放縱自己,那就是自尋死路。這也是金絲繞令人畏懼的地方。金絲繞想要解開,很簡單,每天一包,熱水服下,然後什麽都別做,靜靜地躺下,這樣一來,金絲繞就可以逼出來了,當然,這個過程肯定有點痛,請士兵多多堅持了。”
說完,將一大包藥材丟給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一接主,當下又問了一句,“隻要喝藥就沒事嗎?”
“當然,金絲繞難纏,解藥最簡單。”
無痕公子笑了笑,“巫族整天弄這些奇奇怪怪的蠱毒,我們藥王穀光是解藥就配了不少,如若不然,巫族人肯定鬧翻了天。”
有多大的本事,就會滋生出無端的野心。
顧文瀾深以為然地說道:“無痕公子說得對,這巫族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這一次敢對我們動手,看來是不願意當一個默默無聞的隱居人了。”
挑中了大魏,無非是殺雞儆猴罷了。
無痕公子一聽,先是皺了皺眉,接著又看著顧文瀾,若有所思,“你是顧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