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說
來的人正是肖奇菡，她身後站著妲己。
夏侯淨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來，過了半天仿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滕……滕狩雲呢？”
肖奇函能如此迅速恢複如初，那滕狩雲……
見肖奇菡的笑容僵在臉上，夏侯淨明白了一切，他一把推開肖奇菡攙扶著他的手，搖搖晃晃地起身。
妲己笑了一聲：“現在可不是內訌的時候。”她話音剛落，就看見青夭的九條尾巴帶著駭人的風朝三人所站地衝來。三人跳至半空避過，隻聽一聲巨響，地麵陡然一片蛛網狀的裂痕。
妲己帶著肖奇菡緩緩落至地麵，她眯起眼睛看向對麵的鬼狐，聲音聽不出喜怒：“五百年前，你突然回到青丘，說是躲避仇家追殺，乞求我收留你一晚……”妲己眼前浮現出那夜的場景，青丘山上下了一場百年不見的大雨，狼狽的青夭回來跪在自己麵前，聲淚俱下。
思緒收回，她繼續道：“我念在你我同為狐族，答應收留你一晚，以禮相待。但你是如何做的呢？打暈侍者，潛入禁地，盜走饕餮鏡……”妲己一條條數著對方的罪狀，青夭輕哼一聲一臉譏笑：“青丘山的狐狸都是傻子，這個小狐狸是，你這個老狐狸也是。”
肖奇菡聽見對方嘲諷自己奶奶，氣急敗壞就要上前找青夭好好理論一番，卻被妲己止住，她朝夏侯淨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在她們跟青夭理論時，對方已經與那猙纏鬥上了。肖奇菡也注意到了奶奶的目光，妲己點點頭：“去助他罷，這裏有我。”
肖奇菡應了一聲，縱身而去。
夏侯淨瞥了一眼加入戰局的肖奇菡，感到她身上充沛的靈氣，眸色暗了暗，各種法術更加凶狠的朝猙身上招呼而去。感覺到夏侯淨身上的低氣壓，肖奇菡也不說話，她變作狐型，貼近猙的身體，吐出一口狐火。
“哪裏來的狐狸搗亂！”猙怒吼一聲，身影晃動繞至肖奇菡身後，雙爪衝肖奇菡纖細的脖頸狠厲而去，肖奇菡反應靈敏，身體柔軟，靈活地閃避開，尾巴飛舞著朝猙纏了過去。
肖奇菡金丹重塑之後法力大增，猙被她纏得不勝其煩，身上多了幾道大大小小的傷口，夏侯淨見對方沒有注意這邊，忙上前掏出一道傳送符貼至男孩身上：“起！”
那黃符開始慢慢震動，猙發現了夏侯淨的小動作，他憤怒的一掌拍開肖奇菡，朝夏侯淨與男孩的方向衝去，卻還是晚了一步，金光一閃，男孩便消失在了原地！
“吼——”到手邊的鴨子飛了，猙怒吼一聲變回原形，煙霧過後，隻見一隻大豹威風凜凜的站在原地，它臉部中間長出了一隻長角，全身赤紅，身後長著有五條粗壯的尾巴。不給兩人反應的時間，猙長著血盆大口，帶著驚天的殺氣，衝夏侯淨直直撲去。
在屋外的工作人員餘光一瞥，遠處草叢中好像躺著一個孩子，他還沒說話，身邊那女人先叫了一聲：“我的兒子！”
屋內，肖奇菡忙撲上前來阻擋，然而這猙多次獵食都遭到夏侯淨等人的阻撓，心裏一口惡氣在此時全部爆發了出來，渾身的氣勢讓人膽寒。
肖奇菡還未靠近就被對方身上的妖氣擋開，見猙離夏侯淨越來越近，她眼睛瞪大，眼中滿是驚慌。
夏侯淨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凶獸，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夏侯淨周身爆發出刺眼的藍光，那藍光將他團團圍住，抵禦住外界的一切攻擊並給予反擊，猙猝不及防被擊倒在地，在地上滾了幾個來回才停下。
妲己款步向兩人走來，似乎嫌棄猙身上那股妖氣，她掩住口鼻問道：“怎麽樣了？”
“奶奶！”肖奇菡迎了上去，鬼狐青夭自然不是妲己的對手，她看著妲己手中拿著饕餮鏡，問道：“鬼狐呢？”
妲己將手中的鏡子收入懷中，慢吞吞道：“我將她收到鏡中了……這麽久了還沒打完？桃花派的效率怎麽如此之低。”
夏侯淨聞言，冷冷的看了一眼妲己，猙聽見了妲己的話，嗤了一聲：“原來是桃花派的人……”說著話，他身形突然漲大數倍，猶如一座小山立在三人麵前，他周身被黑霧環繞，想到這妖怪能如此凝聚妖氣，應該害了不少人類。
夏侯淨想到這層，眼中寒意更重，他甩出幾道爆破符咒，對猙來說卻好像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猙不屑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三人，眼裏滿是嘲笑，他抬起一隻腳，朝那三人重重跺了下去。
隻聽“劈啪”一聲，那隻腳突然被砍斷在半空，猙整個失去重心倒在地上，正是收妖的好時機。妲己收回爪子，輕輕吹了口氣，對著猙倒下的地方衝夏侯淨努了努嘴。
夏侯淨卻沒有領對方的情，快速跑上前抬起桃木劍衝猙劈去，那猙吃痛後更加狂暴，即使斷了一隻腳卻依然犀利，招招攻向夏侯淨的要害。
妲己看著一旁低落的孫女，悠悠歎出一口氣：“看來是被記恨上了呢……”
夏侯淨的桃木劍上沾滿了猙的鮮血，猙斷了腳不好挪動，他便以猙為圓心，圍著猙轉了一圈，以血畫出了法陣，猙幾次攻擊都被夏侯淨多了過去，急紅了眼，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是時候了！
夏侯淨從懷中抽出一把符紙撒向半空，符紙聽從他的命令朝猙飛去，他雙手結印：“天雷尊尊，龍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五雷神將，符至則行！起！”
一道道天雷從符咒中衝出，結成網狀，將猙層層網住，地上的法陣也發出一陣紅光，那紅光越來越盛，隻聽那猙一聲怒吼，消失在了原地。
紅光漸消，夏侯淨落到地上，他無視肖奇菡祖孫倆，背起還在昏迷的英招，直直向門外走去。
屋外陽光明亮，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一直追蹤的凶獸終於被解決，夏侯淨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肖奇菡與妲己並沒有跟上來。肖奇菡能恢複到現在的法力，不知消耗了滕狩雲多少元氣。
想到滕狩雲，夏侯淨的心就是一陣抽痛，如果不是自己一時疏忽受傷，需要肖奇菡舍命相救，滕狩雲也不至於落到現在的地步……
他陷在自己的思緒裏，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腰被人環住，他緩緩低下頭去，眸裏的空洞慢慢被不可置信取代，爆發出灼熱的光，他感覺自己聲音微不可聞，帶著試探：“狩雲……？”
滕狩雲牢牢地抱著夏侯淨的腰，將頭埋入對方懷裏。遊樂園裏人群來來往往，並不在意這一對擁抱著的小情侶。隻是夏侯淨外形太過俊秀，時不時惹來妹子們的目光。夏侯淨表麵平淡無波，內心卻正相反。待內心的驚濤駭浪過去，他才慢慢抬起手，慢慢環住對方，感受到滕狩雲溫熱的身體，他用力地將人抱緊，揉進懷中。
“剛剛便想與你說，誰叫你一直擺著一副臭臉，真不可愛。”身後傳來妲己調笑的聲音，夏侯淨忙放開滕狩雲轉過身來：“前輩……”
妲己知道他要說什麽，抬起手來讓對方打住：“好了，不必說了。無非就是些感謝的話，狩雲願意獻身救我孫女，我還沒謝謝她呢。”
滕狩雲踮起腳，趴到夏侯淨耳邊將來龍去脈細細說明了一遍。
那時——
妲己聽完滕狩雲的話，帶著審視的目光：“你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元氣是支撐你們人類生命的一部分，肖奇菡重塑金丹，需要很多元氣，如果會要了你的命呢？”
滕狩雲低頭思索了幾分鍾後，抬起頭目光灼灼，她聲音堅定：“我不怕！”
妲己又說道：“我們狐族用情最深，能讓她舍棄金丹相救之人必定是對她十分重要的，你也是女人，應該能明白這是為什麽……”她的語調意味深長：“即使這樣，你還願意？”
滕狩雲眸中閃過一絲掙紮，卻還是點頭：“我願意。”
之後妲己讓滕狩雲躺到床的另一頭，與肖奇菡並排，感受到丹田處一陣刺痛，滕狩雲閉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淚。
過了半晌，滕狩雲聽見妲己呼喚自己的聲音，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發現自己除了頭暈之外並沒有什麽，肖奇菡也醒了過來一臉笑容的看著自己。原來妲己隻抽用了滕狩雲十分之一的元氣為引，剩下的部分卻是填入了自己的妖力。
原來如此。
肖奇菡走上前來，站到兩人麵前，靜靜的凝神著二人，半晌，揚起一抹大大的笑，語氣輕鬆：“現如今我在塵世間的恩怨已全部了了，我也要跟奶奶回青丘山，繼續修煉。”她本來想開個玩笑，聲音卻漸漸哽咽，她猛地撲上去抱住了滕狩雲，似乎她體內有了滕狩雲的元氣的緣故，她對滕狩雲生出了姐妹情誼。
“你一定要想我。”
滕狩雲被她的大胸撞得頭腦發暈，她還沒說什麽，肖奇菡放開滕狩雲走到夏侯淨麵前，訥訥地想說什麽，夏侯淨沉默了半天，肖奇菡上前一步，夏侯淨後退一步。
他明白她想說什麽。
她明白他在拒絕什麽。
肖奇函一愣，眨掉了眼中欲要決堤的眼淚，哽咽道：“恩人，再見！”
“再見。”
看見肖奇菡跟在妲己後麵，融入眼前茫茫人潮，滕狩雲覺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透著濃濃的悲傷，她的眼淚突然往下掉了下來，夏侯淨摸摸她的頭，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