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方家
看著夏侯淨抱著滕狩雲,一臉戒備地看著自己,黑發青年迎著對方戒備的眼光,無奈地將手舉過頭頂,擺出投降的姿勢,哎呦一聲:“不要瞪我,我是好人。”
他勾了勾手指,地上的鍾發出嗡嗡的聲響,緩緩升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接著就朝他手心飛去,青年一把抓住搖了兩下,就聽見清脆的鈴鐺聲。
夏侯淨認出了那個鈴鐺,他打量著青年,聲音聽不出喜怒:“方家的?你為何會在此?”
青年看夏侯淨認出自己,絲毫不覺得奇怪,他微微鞠躬,將手放在胸前,語氣帶著十二分的恭敬:“方家第七十二代,方祖之,見過桃花派前輩。”
“我方才察覺到一絲妖氣,有些好奇便過來看看。”
夏侯淨點點頭沒有回複,他低頭仔細地看了看滕狩雲,隻見她纖細的脖頸上被那朱厭掐出了四個指印,青中泛紫,可見用了十分的力氣,夏侯淨臉上麵無表情,英招卻知道對方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他低聲念著:“凶穢消散,道氣長存”,溫熱的手掌發出溫暖的金黃光芒,輕輕覆上滕狩雲的傷處,輕柔地撫摸著,隻見滕狩雲脖子上的淤青不一會就消失了蹤跡,又恢複了往日的白皙。
方祖之頗為崇拜地看著夏侯淨,語氣聽起來十分激動:“這就是桃花派的秘術嗎?”
“不,隻是一般的道術。”夏侯淨將滕狩雲抱到沙發上,輕柔地攏了攏她的頭發,看著對方的睡容,一臉溫柔。方祖之輕易地就看出了兩人的關係,也看出滕狩雲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夏侯淨卻是一個修為極高的道士。他在心底默默歎出一口氣,就看見夏侯淨轉過身,帶著駭人的肅殺之氣向他走來,伸出了手:“把那東西,給我。”
方祖之看得出對方想把那朱厭碎屍萬段,雖然他不得不承認生氣的夏侯淨十分嚇人,但還是無奈地彎下了腰:“祖訓有曰,收入輪回鍾的妖物無特殊原因不可放出,還請前輩體諒。”
夏侯淨語氣生硬:“這妖物惡意傷人,而且還與一個奇怪法器相關,難道不算是特殊原因嗎?”
方祖之聽後仍垂眉低首,靜默不語。
夏侯淨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對方,方祖之的頭越來越低,好像實在是不好意思,說了實話:“實不相瞞,不是我不想將他放出來,而是我的法力實在不夠……”
夏侯淨眉頭一皺,又朝前走了一步,方祖之捂緊輪回鍾,生怕對方搶了過去。就看見夏侯淨緩緩伸出手:“給我。”
方祖之功夫不行卻很有氣節,他聽了夏侯淨的話後漲紅了臉,大聲道:“雖然方家沒有桃花派那麽厲害,但,但也不是可以隨意輕賤的!”
然而方家的輪回鍾隻有方家本族的族人才能開啟,夏侯淨想到此,隻覺得有心無力,不甘地放下了手。
沙發上的滕狩雲適時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不要,不要過來……”
方祖之衝夏侯淨道:“與其跟我在這耗著,不如去看看那邊那位,似乎是被夢魘魘住了。”
夏侯淨不等對方說完,已經快速回到滕狩雲身邊,單手覆上對方的額頭,給她加了一道安神咒,滕狩雲緊蹙的眉頭才慢慢平了下來,緩緩睜開眼看向身邊的人:“夏侯淨……?你回來啦。”
夏侯淨捏了捏滕狩雲的臉,微笑道:“嗯。”
方祖之走上前,從隨身的布兜中摸出一袋藥粉遞了過去:“剛才輪回鍾鳴起的時候我沒來得及下禁製,普通人聽了會耳鳴惡心,這是緩解症狀的藥粉,這位……”
滕狩雲衝對方虛弱地點點頭,她已經出現了方祖之說的症狀,所以聲音極小:“你好,我叫滕狩雲。”
“滕姑娘,吃了這個就好了。”
夏侯淨從對方手上接過,先隔著紙包聞了聞,白芷、鹿茸、紫蘇……都是既無害也不相衝的中草藥,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自己先吃了一些,感覺無恙後才把剩下的喂進了滕狩雲的嘴裏。
沒一會藥物就見了效,滕狩雲感覺腦海中針紮似的痛感如退潮時的潮水一般褪去,一會就消了個無影無蹤。她扶著頭慢慢坐了起來,衝方祖之道了聲謝。方祖之連忙推辭:“不敢當不敢當。”
“既然滕小姐已經醒了,那在下也就告辭了。”方祖之跳上窗欞,對夏侯淨頷首:“我先回族裏將此事稟報,必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看夏侯淨點頭應允,方祖之瞬間不見了蹤影。夏侯淨暗中給英招遞了個眼色讓他跟上去。
滕狩雲半天之後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恢複了,她將夏侯淨扯到沙發上坐下,然後鬆了一口氣般,重重倒下身來躺在他的腿上。開始跟夏侯淨說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正如往常一樣寫著稿子,就聽見客廳的窗戶傳來一聲異響。她就想著出去看看,是不是樓上有東西掉下來了,誰知道一出房門就跟一隻酷似猴子的妖怪打了個照麵。
滕狩雲看似平靜地訴說著,但顫抖的身體還是出賣了她,夏侯淨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聽著她繼續往下說。
那個猴子看到滕狩雲之後眼睛一亮,腿一蹬就衝她撲過來,滕狩雲身上殘留著夏侯淨的天罡正氣,一般的妖物都會懼怕,但那朱厭卻仍然朝她衝過來,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似的。滕狩雲真的嚇傻了,她的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挪動不了半步,一下就被朱厭掐住了脖子。
“還好你回來了。”滕狩雲最後說了一句,她閉上眼安心地靠著夏侯淨,低聲喃喃著:“還好你回來了。”死裏逃生得感覺讓她驚悸不已。
可能是靈魂聯結的緣故,滕狩雲竟然覺得自己似乎也能感受到夏侯淨的心情,那種酸澀、自責的感情讓她不由的眼眶發酸。她輕咳一聲,趕緊轉移話題問道:“那個人是誰?說話好奇怪,文縐縐的。”
夏侯淨一下一下梳理著滕狩雲的長發:“方家的,也是一個道士世家,幾百年前憑著法器輪回鍾也輝煌過一陣,”那時候,陰陽三界都知曉方家輪回鍾的威力,有道是“妖魔鬼怪窮凶惡,輪回鍾前無輪回”,可見輪回鍾的可怕程度。
“隻不過,”夏侯淨話鋒一轉,“方家不久後就開始慢慢隱退,成了眾多世家裏最先開始入世的家族,聽說現在在人間做著一些生意,不過卻沒人知道具體的。”他接著輕歎了一聲:“我也是多年未見過方家的小輩了,今天見到了一個,卻連輪回鍾都打不開,方家,到底還是沒落了……。”
也許是活的太久,看的太多,夏侯淨的臉上有看盡事態流轉的蒼涼,滕狩雲不喜歡對方露出這種表情,她不喜歡。
滕狩雲伸出手慢慢撫上夏侯淨的臉,輕輕地蹭了蹭,夏侯淨的皮膚涼涼的,十分光滑。夏侯淨也知道滕狩雲這是在安慰自己,他笑了一聲,伸手捉住滕狩雲的小手,放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
滕狩雲麵皮薄,經不起這樣的逗弄,臉沒一會就紅了起來,她想把手收回來,但夏侯淨偏偏不如對方的意,一直牢牢的握著,滕狩雲輕微掙紮著,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硌了一下自己的腰,有點痛。
偏偏夏侯淨還不肯放過她,滕狩雲怕癢,夏侯淨就偏撓她,把滕狩雲撓的花枝亂顫,笑聲就沒停下。滕狩雲喘著氣:“你先別,別撓我,我腰下麵有個東西……”
夏侯淨終於如對方的願住了手,他伸出一隻手往滕狩雲腰下摸去,就觸到一個圓形、粗糙的東西。
這觸感十分熟悉,夏侯淨收了臉上的笑,緩緩將那東西往外拖,卻發現,拽不動?
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夏侯淨聲音緊了緊,有些發澀:“滕狩雲,你坐起來,我看看你的腰。”
滕狩雲不明所以,還是恩了一聲,背對夏侯淨緩緩坐起來,感覺夏侯淨半天沒有聲響,她有些奇怪地出了聲:“怎麽啦?”
滕狩雲腰部那一塊的衣服已經殘破了,看來朱厭是不想讓他們在扔掉穿界門了,朱厭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生生把穿界門的鏡麵嵌入到滕狩雲的身體中。夏侯淨看著滕狩雲的後背,喉嚨似是被哽住一般,說不出一句話。滕狩雲於他,就是盔甲下的軟肋,他最不想的就是見到她受傷,但每次讓她受傷的人,卻都是自己。
他死死地握著拳,臉色泛白,如果今天,如果今天他沒有做出引蛇出洞的主意,那麽滕狩雲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滕狩雲敏感地感覺到事情不對勁,她站起身來走到穿衣鏡前,扭著身體朝自己的腰部看去,呀的驚叫了一聲。也明白了夏侯淨為什麽會沉默。
不過她倒是不擔心自己,相反的,她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握緊拳頭沉默不語的人。
她更加擔心的是夏侯淨。
夏侯淨還陷在自責中,就被輕柔地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是滕狩雲。
滕狩雲走到夏侯淨身邊,將他的頭抱在自己胸前,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語調溫柔:“我還沒有害怕呢,你怕什麽?”
“出了事情,我們一起麵對。”她捧起夏侯淨的臉,探過去將額頭輕輕印上對方的,努力安撫著對方的情緒:“沒有什麽過不去的。”
夏侯淨身體的溫度偏低,他格外眷戀額頭上那一抹來自自己戀人的溫暖,他伸出手巧妙的避開穿界門的位置,一把摟住了滕狩雲的腰,低聲說著:“我一定,把這個東西從你身體裏弄出去。”
滕狩雲輕輕點頭:“嗯,我相信你。”
夏侯淨感覺心中的戾氣在滕狩雲的安撫下漸漸消失,疑惑又染上了他的眼,既然那個神秘人執意要將穿界門送回他們身邊,讓他們去那個世界,他便要看看,那人到底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