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空氣
走出這座雪山，溫如胥背著英招的身體，問夏侯淨：“我們現在該去哪裏？”
洋洋灑灑的大雪，很快便將幾人方才造成的痕跡抹去。眼前的地方空無一人，零落的幾棟房屋皆被白色掩蓋，夏侯淨看了一圈，閉目想感知英招的方位，卻一所無獲。隻好問英招的契約人滕狩雲：“你能感受到什麽嗎？”
滕狩雲閉上眼，靜靜感受了片刻，伸手向前一指，“在那邊。”
夏侯淨抬眼望去，在她手指的方向，有一座山正靜靜的矗立著。
穿過一路風雪，滕狩雲等人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落。就在山腳下不遠處，有一片成群的木屋。從山上看過去，錯落有致，隻是人煙稀少，半天見不到一個影子。
溫如胥眉心一皺：“這就是魔物的世界嗎？”
夏侯淨思索了片刻：“我從前看過師父寫的遊記小傳，但也隻是殘本。他曾到魔物的世界遊曆過，但是隻待了一段時間。他曾記載過，魔物的能力也分三六九等，那些低級別的，無法自保的魔物們會自發的聚集到一起，共同抵禦高等魔物。”他的目光從山下的木屋上一一掃過，“或許這裏就是那樣的地方。”
滕狩雲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因為有夏侯淨的符咒護身，她並沒有看上去這麽冷，但狂風呼嘯過耳畔，身體的本能反應是她不能控製的。聽完夏侯淨的話，她開口問道：“不如去看看？”
夏侯淨點頭，他一把摟起滕狩雲，飛身而下。溫如胥備著英招的身體，緊隨其後。
他們在村落的邊緣緩緩落下，滕狩雲突然呼吸一頓，她捂住胸口，又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她這細小的舉動沒有逃過夏侯淨的雙眼。夏侯淨將人放開，低聲詢問：“你怎麽了？”
滕狩雲抽抽鼻子，有些遲疑地說：“你有沒有感覺，這裏的氣味怪怪的？”
具體是什麽味道，她也說不上來，那感覺轉瞬而逝，很難捕捉，直教人覺得心裏不舒服得很，像是被滾石緩緩壓住，壓抑且沉悶。
夏侯淨將手指點在滕狩雲的額頭，探查了一番她的身體狀況，並未發現有什麽異常之處。“可能是周遭環境落差太大了，你隻是普通的人類，身體不適應魔界的空間。”
滕狩雲也想不明白緣由，點點頭，“可能……是這樣吧。”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她又緊張起來：“會不會是英招那個死人頭又出事了？”
“應該不是，”溫如胥道，“我剛剛也有這種感覺，可能就是夏侯淨說的那樣吧。不要緊，不要緊張。”
夏侯淨也安慰道，“不要急，英招要是出事了，到達灰飛煙滅的地步，你一定能馬上感覺到的。你現在能感覺到英招的位置嗎？”
滕狩雲閉上眼，喃喃道：“我感覺不到他具體的位置……好像是在北邊。”
夏侯淨點點頭，天色漸晚，兩個月亮在空中的形狀漸漸清晰，沒過一會兒，天就徹底黑了下來。白雪茫茫中，方才安靜的村莊卻像約定好似的，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很快，黃瑩瑩的燈光打在夏侯淨他們的身上，他們身後留下三道厚重的陰影。
“吱呀——”一聲，三人麵前的木門被從裏麵推開，一個棕色的小型魔物捧著一個紙袋子，從屋裏連蹦帶跳地走了出來。待看見前方的三個人類，他瞪大眼睛，“嗷——”的一聲叫了出來：“人人人人人類！天哪！救命！唔唔唔——”
這小東西發出的聲音刺耳得很，為了避免他引來更多的魔物，夏侯淨一道符咒打過去封住了小魔物的嘴。接著上前一步，將小魔物推進了屋子，回頭示意滕狩雲跟上。
溫如胥還背著英招的身體，不便行動。滕狩雲蹲下身，迅速的將小魔物散落在地下的東西裝好，趕緊隨著溫如胥的腳步，一同走進了屋裏。
確保周圍沒有其他魔物被吸引過來，她小心地關上門。小魔物嘴被封住，出不了聲音，臉上僅有的一隻眼已經被淚水填滿，眼看就要麵臨著破堤的危險。夏侯淨神色漠然地站在小魔物麵前，冰冷地說道：“聽得懂我說話吧？”
見小魔物瘋狂點頭，他又道：“我現在解開你的封印，你不準叫。”
小魔物又點頭，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夏侯淨，表示自己絕對會遵照他的話。隻聽夏侯淨打了個響指，小魔物隻覺得嘴上那道看不見的“鎖”頃刻間消弭於空氣中。小魔物張張嘴，發現自己能發出聲音後，開心地在原地蹦了又蹦。察覺到夏侯淨他們三個人類都在看自己後，小魔物定住了，怯怯地問道：“這是魔界，人類怎麽會來這裏？已經有好幾百年，沒有人類出現在魔界了。”
“我們來這裏，自然是有事要做，具體什麽事，你就不用知道了。”夏侯淨道：“現在我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小魔物忙不迭地點頭答應道。
“你叫什麽名字？這裏又是哪裏？”
“我叫克裏克，這裏是我們的部落。”克裏克不等夏侯淨再發問，便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他們的部落構成，就像夏侯淨之前說的那樣，部落裏都是一些沒什麽自保能力的低等魔物，聚集在一起，共同抵禦來自高等魔物的侵襲。他們有的擅長機關，有的會發出刺鼻的氣味，有的會變幻形態，還有的會幾個簡單的攻擊術法，當然，最後這類魔物無疑是部落裏地位最高的魔物。
滕狩雲站在一旁，邊聽著克裏克的介紹，邊打量著眼前的小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木屋裏的擺設十分溫馨。最令她感到驚奇的是，屋裏靠牆的地方有一麵櫃子，櫃子上擺著大小不一的玻璃瓶，裏麵裝著千奇百怪的植物，有的竟然還會發光！
“真好看……”滕狩雲感歎道，她走上前，想要拿起來好好觀賞一番。還沒有碰到，就被身後的克裏克叫住：“不準碰！”
小魔物此刻也不怕夏侯淨再用法術對付他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跳過來，一把將櫃子上盛著發光植物的玻璃瓶抱在懷裏，一臉警惕他看著滕狩雲，“你們是為了月光草來的？”
“月光草？那是什麽？”
克裏克見滕狩雲一臉迷茫，好像真的不知道月光草是什麽一樣。他小心翼翼地將玻璃瓶放回到架子上，剛要說話，就看見滕狩雲晃了晃，單膝跪倒在了地上。
於此同時，溫如胥像是也承受不住英招的重量，身子軟了下來，但還是咬著牙關硬撐著。全場隻有夏侯淨安然無恙，他迅速上前，一隻手扶住滕狩雲，另一隻手則將克裏克定在原地，“你做了什麽！”
克裏克也被麵前的變故嚇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看看滕狩雲，又看看溫如胥，眼裏全是無辜，“我……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滕狩雲手背上的血管顏色微微發烏，看起來格外明顯，夏侯淨目光沉沉，指著滕狩雲的手背，質問克裏克道，“那這是怎麽回事！”
不僅是滕狩雲，溫如胥身上也出現這樣的問題，英招的身體也不能幸免。黑如墨般的印記隨著細密的血管，侵蝕著三人的身體。克裏克瞪大了眼睛，半晌，他叫了一聲，“哎呀！是空氣！你們人類是不能呼吸我們這裏的空氣的！”他接著說，“我記得幾百年之前，好像就有一個人類來過我們的世界。就是因為一直采摘不到月光草，他的身體承受不了才走的。”
“月光草？”夏侯淨聽見了克裏克之前對滕狩雲說的話，他的目光向上一移，正是方才被克裏克抱在懷裏的玻璃瓶，“你是說這個東西，可以救人？”
克裏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再想改口卻發現為時已晚，夏侯淨早已伸手將裝著月光草的玻璃瓶拿下。“是要喂給她吃嗎？”
克裏克見夏侯淨這麽不把月光草當回事，心都要滴出血來了。月光草珍貴無比，這一株是他費勁千辛萬苦收集來的。他淚眼汪汪地道：“我來，我來。不用那麽多，一點兒汁液就可以了。”
晾他也不敢作妖，夏侯淨將克裏克的定身解開。克裏克從拿出一支小針管，將針尖插入月光草細嫩的根莖，藍綠色的汁液順著針頭慢慢流到針管中。克裏克抽取了針管身三分之一的液體，在夏侯淨的幫助下，分別滴入了滕狩雲和溫如胥的口中。
感覺到月光草的光芒黯淡了不少，克裏克邊滴邊落淚，在內心暗罵著這幾個卑鄙無恥的人類。但他嘴上卻不敢出聲，在救完二人的一瞬間就把玻璃瓶牢牢抱在懷裏，生怕夏侯淨將這株珍貴無比的月光草搶走。
月光草汁液的效果立竿見影，滕狩雲和溫如胥身上的毒素很快就褪了下去。保險起見，夏侯淨又往兩人額頭上貼了一道靈符補充精神力。滕狩雲兩人睜開了雙眼，英招身上卻沒有半點起色，顏色越發的重，像是枷鎖一道道地纏繞在他的身體之上。滕狩雲看了一眼就叫出聲：“這是怎麽回事？”
英招的身體情況或多或少會影響到滕狩雲，她頭有些發暈，但還能保持清醒。她轉頭看向夏侯淨：“怎麽會這樣？”
“克裏克說，你們不能呼吸這裏的空氣。我懷疑空氣裏有毒素，會在吸入的同時破壞身體。”
為了試驗推測的真假，夏侯淨在英招的身體上打了一層防護罩，黑色毒素蔓延的速度明顯變慢，但還在慢慢擴散著。
“那英招呢？怎麽不救英招的身體？”
見夏侯淨的目光又落到了月光草身上，克裏克瑟瑟發抖地說道，“月光草的汁液可以去除毒素，不過也得通過血液的流動才行。你們帶來的這個身體……都僵了！就算給他注射月光草的汁液也不管用！”小魔物其實想說，那個身體連頭都沒有，救也沒有用。
溫如胥道：“有沒有用，要試過才知道！”
他話音剛落，夏侯淨便出了手。一道金光帶著淩厲的風聲，打向克裏克的麵門，小魔物抱緊月光草，蹲在地上求饒道：“別殺我！別殺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夏侯淨停下攻勢：“那你說，該怎麽辦？”
克裏克緊閉著雙眼，想了一下說道：“我說我說，我……我認識一個魔物，他肯定可以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