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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口

  夏侯淨暗忖一聲“不好”。腳下一蹬,迅速上前。


  四周的樹葉劇烈地抖動著,煽動著風,發出巨大的聲響。有落葉擦過夏侯淨的麵頰,留下細小的血痕。他無暇顧及,一雙俊目緊緊地盯著半空中的木屋。


  隨著那朵花的“嘴巴”越張越大,夏侯淨也感受到了一股無法忽視的吸力。他扔出兩道靈符:“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侍衛我軒,凶穢消散,急急如律令!”


  循著夏侯淨的話語,這兩道符咒飛上半空,一道靈符牢牢地貼在了木屋的門上,另一道則發出一縷金光,直直地射入這朵花的大嘴中!

  “嗷!”


  就在花朵吃痛閉口的那一瞬,一道漆黑的身影迅速地朝夏侯淨撲來。與此同時,那朵巨花又張開了嘴,它似乎知道有人來阻止他進食,因此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


  一眨眼的功夫,滕狩雲二人所處的木屋就整個被他囫圇吞了進去。


  感覺到口中的充盈感,這朵花竟開心地扭了扭根莖,像是在跳舞一般。


  夏侯淨皺起眉頭,當下掐訣,一個攻擊性的符咒將糾纏自己的魔物推了有數十米遠,剛要飛身而上,耳邊卻又聽見了數十道窸窣的動靜。


  他安靜下來,環視一圈,是與方才魔物一模一樣的漆黑生物。


  克裏克的聲音回蕩在耳邊:“那些小型魔物啊,敏捷又狡猾,不過一般都聚集在稀有植物周圍……”


  看來這些討厭的家夥,就是守護這朵花的魔物了。


  “這次,都到齊了嗎?”夏侯淨慢條斯理地問,手腕一抖,數道靈符頃刻間被他夾在指縫之中。他的身影虛虛一晃,瞬間出現在這群魔物之中。


  “天火昭昭,靈元具散,急急如律令!”


  他話音剛落,一條火舌便從符紙中鑽出,頃刻間卷上了魔物的身體,被火焰炙烤的魔物痛苦異常,卻還是頑強地撲向夏侯淨。


  就在夏侯淨陷入苦戰之時,滕狩雲二人也不好過。木屋抵不過花朵牙齒的尖利,已經被破壞了個七七八八,木塊與木屑洋洋灑灑地落在滕狩雲二人的頭上,更有鋒利的木刺,稍不注意人就會被他們刺傷。


  滕狩雲痛呼一聲,將手掌上的血吮淨。她和溫如胥帶著英招的身體,龜縮在木屋僅存且完好的一角。


  與想象中不同的是,這種花的外部長滿鋸齒,內部卻柔軟得可怕,伴隨著陣陣花香,滕狩雲方才不小心碰了一下,柔軟又溫暖的感覺,令人忍不住沉迷。


  她咬了一下舌頭,用疼痛將麻痹驅散,對溫如胥道:“夏侯淨在外麵,堅持一下,他很快就可以救我們。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你的意思是,要從裏麵突破?”溫如胥抬頭看了看四周,入目皆是墨綠色的花莖內壁,密不透風,壓抑的人喘不上氣。


  木屋緩緩往下滑動著,過了半晌,終於停下了。


  滕狩雲從窗子探出頭去,這裏應該是這朵花的“胃”,一股混合著濃密花香和腐臭的氣味撲麵而來,將滕狩雲熏了個仰到。


  她捂住口鼻,四下張望著。


  胃裏積蓄著大量的液體,時不時還有殘缺的魔物屍體漂浮上來。幸虧滕狩雲二人有木屋做舟,逃離了被淹死的厄運。雖說身上不用沾上這惡心的液體,但是漂浮在上麵的滋味也並不好受。


  滕狩雲扶住一旁的牆壁,好穩住身形,目光卻沒有停止搜索。


  溫如胥也眯起眼,仔細地看著四周的環境。


  長期的職業習慣讓他很快便發現了不對勁,他喊滕狩雲,道:“你抬頭,看一點鍾方向……對,就是那裏,那個是什麽?”


  滕狩雲仔細辨認了半天,不確定地說道:“那個……好像是種子?”


  不論好壞,這個發現令二人都有些興奮,滕狩雲高興地道:“我們去看看。”


  “怎麽去?”


  滕狩雲看了看殘存的木屋,她鬆開扶著牆壁的手,緩緩挪到一旁,挑了一根最長的木棍,答案不言而喻。


  溫如胥將英招的身體安置好,也過來挑了一根木棍,他之前代表局裏參加過龍舟比賽,自然明白劃船的要領。


  滕狩雲雖然是個宅在家裏的作家,但由於夏侯淨的關係,身體素質比先前強了不少。


  兩人一開始的配合還有些混亂,但沒過多久,便默契起來,一路順利地來到了那一串種子下麵。


  種子距離他們並不遠,但滕狩雲和溫如胥都夠不到。溫如胥想了想,“你踩在我手臂上,應該可以拿到。”


  滕狩雲猶豫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多大把握。這一片薄薄的木板,此刻還是隨著胃裏的液體上下搖晃著,不扶住東西都站不穩,更別提做這樣高難度的動作了,但是機會竟然被送到了眼前,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她下定決心,應道:“好。”


  兩人都知道,如果這次失敗,很可能沒有可以重來的機會。因此也十分慎重。


  溫如胥雙手交叉,疊在一起,好讓滕狩雲站上來。


  滕狩雲雖然身材嬌小,但重量卻不輕。溫如胥的手掌止不住的顫抖著,他卻沒有鬆開,硬是咬著牙,將滕狩雲托舉了起來。


  就是這一刻!

  滕狩雲迅速伸手,將長在內壁上的一串種子盡數摘下,抱在懷裏。“我拿到了!”


  溫如胥內心鬆了一口氣,察覺到木屋不穩,他穩住下盤,緩緩跪下,讓滕狩雲從他的手掌上跳下來。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兩人耳邊傳來一陣哀鳴,緊接著就是熟悉的失重感。


  “抓好!”


  溫如胥的聲音被淹沒在巨大的水聲中,兩人躲藏的木屋,沿著奔湧而出的液體,一路向下,隨時會有被打翻的風險。


  滕狩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覺與夏侯淨有關。她將方才摘取的種子緊緊攥在手心,緊閉著雙眼,屏住呼吸,努力維持住自己的身形。


  人在恐懼之下,總會覺得時間過得比別人漫長,滕狩雲覺得他們過了許久才安穩地停了下來。她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身旁的夏侯淨。


  夏侯淨看起來沒有受什麽傷,隻是衣服有些淩亂。滕狩雲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好地檢查了一下對方的身體,這才放下心來,有心情去注意其他,然後發現了目前所在的地方。


  “我們……離開那個森林了?”


  “對。”夏侯淨點頭道:“我斬斷了那一朵花的根莖,沒過一會,就看見你們被衝出來了。那朵花生長在森林的邊緣地帶,他體內的液體也多,一直把我們衝到這裏才停下。”


  滕狩雲四下看了看,果然看見地麵上有深色的水痕。她將方才在花體內的所見所聞告訴了夏侯淨,說到種子時,她攤開手,突然皺眉,“奇怪,我記得剛剛是藍色的啊。怎麽變成紅色了?”


  夏侯淨的關注點卻不在此,他捧起滕狩雲的手掌,握了握:“你受傷了?”


  滕狩雲說了聲沒事,卻發現夏侯淨的眉仍然蹙著,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上前一步,將人抱住:“小傷口而已,謝謝你救我們出來。”


  夏侯淨沒有說話,他低下頭,抱緊了滕狩雲。像是抱住了一件失而複得的寶物。滕狩雲原本亂得不行的心,一下子得到了安撫一般。


  三人修整片刻,又重新出發了。那一串種子被一路顛簸衝散,隻餘留幾個,躺在滕狩雲的手掌裏。


  滕狩雲將它們妥善地放在胸前的口袋中,隻留下一個在手裏把玩。


  這顆種子呈圓形,種身半透明,泛著淡紅色,隱約可以看見裏麵的植物——一朵微縮的花。和剛剛那朵花一模一樣。


  夏侯淨也在打量著滕狩雲手指間的那顆種子,終於想起了這是什麽東西,“這個種子是……”


  “你知道這是什麽?”


  “我在一本古籍上曾經見過這朵花的圖片……”夏侯淨陷入回憶:“約莫是明代才出現的一種魔植,‘此物肖花,高似百丈,中心有圓口,可吞萬萬人’,寫此書的人,稱此花為‘天口花’。不過後來這東西被除妖師們聯手剿滅了,有人偷偷保存了他的種子,據說可以入藥,還可以培育出來看家護院……不過這些都是野史中記載的,不知真假。”


  溫如胥打斷二人,“你們看,哪裏是不是有一個山穀?”


  多赫笠非常得意。


  自從上一次他成功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後,那個既漂亮又討厭的頭顱主人已經很久沒有跑出來煩他了。


  他頂著這顆頭顱,四下遊蕩,閉上眼睛聽著魔物們對他的吹噓,每日生活得好不自在。


  今日,他同往常一樣,在城內晃悠了兩圈後,轉身去了他常去的人間酒吧。


  作為這裏最完美的人類頭顱擁有者,多赫笠在這間酒吧裏的地位非同一般。


  “下午好啊,多赫笠。”


  多赫笠聳了聳粗壯的肩膀,回應了這個招呼:“給我來一杯,老樣子。”


  酒保吹著口哨,調了一杯多赫笠最常喝的酒,遞了過去。與此同時,整個人也湊上去,小聲地詢問著:多赫笠,上次有人托我問你,你頭上這一顆腦袋,賣不賣?”


  多赫笠聞言,酒也沒喝,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生氣地道:“是誰!敢打我這顆腦袋的主意?我非要去扒了他的皮!”他為了獲得這個頭,命差點都沒了。竟然有人敢覬覦他的戰利品!

  “哎呀,你別生氣,消消氣,消消氣啊。你不知道,酒吧裏有多少人眼紅你這個戰利品呢。”酒保繼續道:“那個人也知道你舍不得賣,他還想問你,能不能,嘿嘿,去幫他搞一個好看的腦袋,跟你這個差不多就行。價錢嘛,好商量。”


  “哼。”多赫笠聽到吹捧,滿意極了,自得地喝了一口酒,“我這顆腦袋可是獨一無二的。”


  酒保幹笑,“是是是。”


  但多赫笠卻一反常態,他沒有接著誇讚自己肩上的腦袋,反而抽了抽鼻子,向身後的大門看去。


  那裏有三個人類,一個雌性,兩個雄性。雌性人類看見了自己,驚訝地喊了一聲,“英招!”


  但多赫笠的注意力卻沒放在那個雌性人類身上,他伸出舌頭,將嘴唇周圍的酒漬舔淨。對酒保道:“告訴那個魔物,我現在這顆腦袋,可以賣給他。”


  酒保一臉疑惑,不明白對方怎麽轉變得那麽快,“啊?”


  多赫笠透過玻璃門,目光緊緊的鎖定在夏侯淨身上,臉上露出了誌在必得的笑容:“因為我發現了,一個更好的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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