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幫忙
西苑與東苑之間,隔著一個大湖,湖上有一道蜿蜒的回廊,回廊中心,建了個湖心亭。
夏天一到,湖上荷花盛開,空氣中充滿了若有若無的暗香。
滕狩雲深吸了一口氣,剛要邁出腳步,餘光卻瞥見了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湖心亭裏坐著的是……夏侯淨!?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滕狩雲收回腳來,迅速躲在了灌木叢後,透過縫隙,觀察著亭中的夏侯淨。亭中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滕狩雲沒有看見英招,劉婉也不在。
夏侯淨一個人坐在亭內的石桌前,他緊閉著雙眼,手掌中摩挲著什麽,動作溫柔又珍重,那是一塊古樸的黃玉,上麵雕刻了瑞獸麒麟的紋樣。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摩挲黃玉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人們都說得這塊玉者得天下,但他望見這塊玉時,想的並不是什麽天下,而是一個女人。
一個他忘了是誰的女人。
就在此時,門“滴”的發出一道聲音:提醒任務對象,我感應到麒麟玉了。
滕狩雲沒想到這麽快就能獲得麒麟玉的消息,她沒控製住自己,極小地抽了口氣。
即使聲音再小,夏侯淨也沒有放過。他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厲聲道,“誰在那裏!”
話音未落,一道疾風,迅速朝滕狩雲的藏身之處打了過來!
勁風劈開了灌木叢,發出嘩嘩的聲響。有野貓被嚇得驚叫一聲,從巨大的縫隙中跳出來溜走了。明黃色的身影,很快便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夏侯淨眯起眼睛,他沒有感受到妖的氣息。
但剛剛那個聲音,絕不是貓能發出來的。他站起身,目光沉沉地望著前方被爬山虎充斥的白牆。
那人是躲進了西苑,還是,就是西苑裏的人?
那人在暗中窺視自己,想要做什麽?
夏侯淨將手中的黃玉放進胸前的暗袋中,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同來的,還有濃濃的薔薇香氣。
劉婉提著宮燈,沿著回廊一路走來,望見前方夏侯淨的背影,她加快了腳步:“殿下!”
“殿下,夜深了,還請早些回去休息吧。”
夏侯淨停住腳步,沒有理會劉婉的話語,但也沒有反駁。
劉婉抬起頭,咬著下唇,一雙美目裏盡是夏侯淨的身影。四下無人,隻有風拂過荷葉時的簌簌聲。她又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夏侯淨的衣袖,“太子殿下……”
“滾開。”
奇怪的是,夏侯淨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甚是平淡。但劉婉偏偏聽得雙腿發軟,一陣寒意從背後躥上她的頭皮,她迅速地撤回手,跪倒在地上,“太子殿下恕罪!”
夏侯淨這才回過頭,他目光沉沉地望向跪在地上的劉婉。少女身形纖細,脊背彎成了一道誘人的弧度,但夏侯淨對此沒有絲毫興趣。
不知為何,他眼前突然浮現出那日在大殿上的另一張臉來。明明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但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在什麽地方見過她。
那個女人,好像是叫,滕……狩雲?
滕狩雲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剛在夏侯淨的舌尖轉了一圈,她躲在西苑的牆根後,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濕濕地黏在身上。
直到門說已經感覺不到麒麟玉了之後,她憋著的一口氣才終於慢慢呼出來。
她用衣袖點了點額角上的細汗,從角落裏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心有餘悸道:“剛剛真是太險了。”
滕狩雲沒有想到,夏侯淨竟然會如此警覺。幸虧她輕功過硬,早在察覺到自己泄露氣息後就飛快更換了藏身的位置。不然夏侯淨那一道風刃過來,自己不一定能躲過。
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每次見到夏侯淨的時候,她對對方都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門:嘿嘿,被我選中的宿主,告訴你噢。夏侯淨此人深不可測,千萬不能輕敵。
滕狩雲嘖了聲:夏侯淨如此警覺,武功造詣好像也在我之上……強取這條路是走不通了,隻能走懷柔路線了。
門:宿主是想攻略夏侯淨嗎?
滕狩雲想了想,又想起了方才險些被風刃支配的恐懼。她劇烈搖頭:不不不——這太可怕了!攻略他是不可能的,我滕狩雲就算一輩子拿不到麒麟玉,也不會去攻略他!
門:……
門:那宿主想怎麽做?
滕狩雲蹭了蹭鼻子,攤手道:反正現在已經確認了,麒麟玉就在夏侯淨身上,具體的我也沒想好,先找機會接近他再說。
她倒是挺樂觀,對門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先回去睡覺吧,睡醒了明天再接著想辦法。
門:宿主,我必須要提醒你,這個任務是有時限的。任務超時或任務失敗的話,你都是拿不回你記憶碎片的。
滕狩雲猛地頓住腳步,方才的輕鬆心情霎時間煙消雲散,她的心中怒吼道:你之前為什麽不說!
門:哦?是嗎?那可能是我忘了。
滕狩雲被門不負責任的話噎了個仰到,她問清剩餘的時間後,心事重重的朝房間走去。
路過一個假山時,滕狩雲耳朵一動,似乎聽見了什麽聲音,她停住腳步,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候了幾秒,清楚地聽見右邊的假山後,傳來了女子的低泣。
大半夜的,園子裏詭異的哭泣聲,怎麽看怎麽嚇人。滕狩雲倒是不怕,她提起輕功,輕輕躍到假山之上,扒在石頭背後,探頭朝下望去。
瑩白的月光灑下,照亮了山石背後的場景,滕狩雲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她捂住嘴,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那被男人欺壓在角落的女子,好像就是自己的室友——何田田!
她怎麽會出現在此?她不是應該在屋裏睡覺嗎?滕狩雲腦中一時閃過許多問題。她不說話,隻靜靜地躲在山石後觀望。
何田田看起來似乎非常傷心,她抽噎著,低聲說著什麽。男子背對著滕狩雲,雙手把住何田田的肩,像是要上前親吻她。何田田劇烈地掙紮著,但她的力氣完全不能與男子相比,眼看著就要被對方得手……
滕狩雲再也看不下去,她隨手撿了塊石頭,從假山後一躍而出,朝著男人的後腦就拍了下去。
一聲悶響,男子癱軟倒地。感受到男人箍著自己的雙手一鬆,何田田一把將人推開,就看見滕狩雲站在自己身前,正對著她微笑。
看見熟悉的笑臉,心裏的委屈一瞬間都像找到了出口,何田田嘴巴一癟,捂住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她也怕被人發現,聲音並不大,但是個人都能聽懂她哭聲裏的害怕。
滕狩雲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伸手抓住何田田的胳膊,將人帶離了那個逼仄的角落。她的衣服有些歪,精心盤起的發髻也亂了,眼眶發紅,看起來格外憔悴。滕狩雲將人一路領回屋裏,
將錦帕沾濕,遞了過去:“擦擦淚吧。”
何田田終於不再哭了,隻是一時間的抽噎還停不下來。她接過帕子,低低道了聲謝,滕狩雲和何田田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問對方,為何深夜出現在房外。何田田將臉上的淚痕擦幹,開口問道:“姐姐,你今天想問我……太子殿下的什麽?”
滕狩雲頗有些意外地看著何苗苗,心想她可能是看在方才自己救了她的份上,才願意告訴自己關於太子的事情。
機不可失,滕狩雲也不客氣,單刀直入地低聲問道:“你可知麒麟玉?”
何田田明顯知道麒麟玉是什麽,沒想到滕狩雲問的是此物,她沒有正麵回答,反而問道:“姐姐想要做什麽?”
“我,我就問問。你不要這麽看我。”滕狩雲趕緊道:“我以前聽家父說起過麒麟玉如何如何,一時好奇,讓妹妹見笑。”
聽見滕狩雲這麽說,何苗苗的模樣放鬆了些,她輕聲細語道:“姐姐別怪我警覺,麒麟玉是太子珍寶。我們一般是見不著的,我也是上次替太子殿下量衣時,才碰巧在英招管家手裏見過一次。”
滕狩雲興致勃勃,問道:“那麒麟玉長什麽樣子?”
何田田蹙起眉,似在回憶:“那塊玉通體潔白,很是剔透。其他的……我不是很記得了。”
情報雖少,不過聊勝於無。滕狩雲有些失望,但還是謝過何田田,倒是何田田心下有些過意不去:“姐姐,我後日要去為太子殿下量體裁衣,一個人多有不便,姐姐……願意同我一起去嗎?”
“真的嗎?”滕狩雲的五官一瞬間被驚喜點亮,一時間明豔的讓何田田都看呆了片刻。看見滕狩雲一聽見能見太子時興高采烈的樣子,何田田明顯誤會了。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涼茶。突然問道:“姐姐,可是心悅太子殿下?”
滕狩雲高興的表情霎時僵在臉上,抽抽嘴角,否認道“妹妹想多了,並沒有。”
何田田歎了口氣,“姐姐同我還掩飾什麽呢……世間長輩誰不想讓女兒嫁給像太子殿下那樣的良人。想必令堂的心思與我養母是一樣的,不然怎會送姐姐入宮去參選呢。”
滕狩雲聽著,好像發現了什麽秘密。
原來何嬤嬤一直扣著何田田,是為了這個……
這樣看來,何嬤嬤不待見自己,也完全說得通了。
見滕狩雲不說話,何田田以為對方默認了自己的話,她將手覆在滕狩雲搭在桌邊的手背上,低聲道:“養母對我的心思,我都知道。她對姐姐的心思,我也知曉。我曾對養母說過,我對太子殿下並無肖想,隻是她並不理會罷了。其實,我心中另有其人……”
說著,何田田的淚又落了下來。
信息量太大,聽的滕狩雲一臉懵逼。她趕緊幫何田田拭去眼淚,何田田笑了笑,接著說道,“就是,就是今天被你打暈的那個男子。”
滕狩雲:???
“他是西苑管事的兒子,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他對我一直不錯,但不知近日聽了什麽流言蜚語。竟以為我要去給太子殿下做妾……我與他解釋,他並不相信。方才還想強迫於我……”
何田田抹了把淚,“可笑,我先前還覺得他是我的如意郎君。沒想到也是個輕賤女子的俗人。”
“今晚若是沒有姐姐在,我可能就……而且若太子殿下真心喜歡姐姐的話,養母想必就不會再逼我了。所以我願意幫你,也希望姐姐,可以幫我。”她看向滕狩雲,“姐姐願意和我同去嗎?”
何田田的意思如此明白,滕狩雲靜默片刻,沒有再解釋。她迎著對方的目光,緩緩點了點頭。
屋外,英招坐在屋簷之上,饒有興致地望向空中的圓月。
似乎,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