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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救

  滕狩雲嚐試用意念控製著地毯,企圖用它將這個奇怪的黑影卷起,方便控製。


  試了半天,地毯卻紋絲未動,滕狩雲在心裏歎了口氣,這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地毯太過於沉重。


  她將注意力朝一旁轉移,下一個目標盯上了床頭櫃上插瓶裏的幹花,滕狩雲死死地盯著那一處,她將目光鎖定在一株幹花上,嘴裏默念著,“動起來,動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滕狩雲似乎真的看見那朵幹花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她內心翻湧起一陣狂喜,遵照著夏侯淨之前交給她凝神聚氣的法子,沉下心來,繼續默念著她的訴求。


  終於,那朵花猛烈地動了一下,花朵跌出插瓶,落在木質的床頭櫃上,發出小小的一聲,對滕狩雲來說,卻不啻於一聲巨響。


  鼻尖浮動著淡淡暗香,她捏緊拳頭。將下一個目標移到第三張床的床單上——床單很輕,薄薄的一層,上麵帶著些許皺褶——像是有人曾經在那上麵躺過。


  有人在那上麵躺過。


  滕狩雲眉頭一跳。


  林雨瑤已經緊緊將衣櫃的門關上了,她抱著膝蓋,靠坐在一堆淩亂的衣服裏,綢緞的觸感緊挨著她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它們是華麗的,昂貴的,冰冷的,永遠捂不透的。一鬆手後溫度就會盡數失去的——像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意外的來到這個世界,又強製被人遣返,她的眼睛隻睜開了七百多天,隻能咿咿呀呀的叫出一聲似是而非的媽媽。


  林雨瑤曾經做過母憑子貴的夢。她年輕、漂亮、還有大把的青春財富可以供她揮霍。她像莵絲花一樣,依附在一個事業有成、家境優渥的男人身上。然而得知他懷了孕,男人嘴裏說著花言巧語,迅速抽身,將她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別墅裏,她付不出下月的房租,隻能用剩下的錢,出來找一個勉強過得去的住處。生產後,對方的妻子找上門,想要將她唯一的寶貝帶走,她的所有抗爭在一張銀行卡麵前分崩離析,她實在身無分文了。


  安慰著自己,孩子將來不會過成自己這副模樣,孩子將來會出人頭地,林雨瑤用這些話安慰著自己,流著淚親吻著孩子的額頭,將她送給了那個穿戴華貴的女人。


  短短半年,隻是過了半年,她就接到了孩子的死訊——流感肆虐,保姆一個不小心,讓孩子也染上了病。病毒擴散的快,隻是幾天,就奪取了一個年幼的生命。


  對方將骨灰盒交到她的手上,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輕了不少。


  林雨瑤捧著骨灰盒,沒有哭鬧,她隻是佝僂著身體,抱著那個承載她未來希望的盒子無聲哭泣。


  回憶的畫麵從腦海裏湧出,她好不容易丟失的眼淚又回來了,肆意地衝刷著她不再鮮嫩的臉頰。


  她嗚咽一聲,聽見門外傳來肉體跌撞到地上的悶響。


  她突然升起一絲希望:這個姑娘在今天下午就救過她一次,這次能不能同樣來救她呢?

  她來救她了。


  而隻不過是她自己,不敢邁出去罷了。


  滕狩雲的一聲痛呼,喚回了她的僅剩不多的神誌,一咬舌尖,林雨瑤推開櫃門,跳了下去,卻一腳踩上瓷瓶,險些滑到。


  她扶著牆,堪堪站穩,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明白滕狩雲是如何在短短的時間內將局麵搞成現在這樣的——窗簾垮了半邊,地上四處散落著或破碎或完好的瓷器。另外兩張床已經完全變成了入室搶劫現場。隻有第三張床和它周邊的事物,完好無損。


  饒是再糊塗的人,此時也知道第三張床有古怪。


  聽見林雨瑤的聲音,見她終於肯出來幫忙了,滕狩雲回過頭來看她,微微一笑。她出了很多汗,零散的碎發此時黏在她的臉頰腮邊,看起來有些狼狽。卻是沒有受什麽嚴重的傷,算是萬幸。


  滕狩雲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汗水,退到林雨瑤身邊,沒有過多寒暄。她開門見山,將自己剛剛所得的分析和盤托出:“第三張床是我們突破的關鍵,隻要我們靠近到一米的範圍內,它就會發動攻擊,阻止我們。”


  林雨瑤緊張地抱著手臂:“那我們該怎麽辦?”


  “很簡單,分散他的注意力。”滕狩雲沉聲說:“臥室和客廳中間,有一個木板作為隔斷。但是兩邊是可以過人的,需要一個人繞過去。我們兩個人,可以從不同的方向衝過去包抄。它的注意力隻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個人要負責將它拖住,剩下另一個人,直奔第三張床。”


  “到,到那裏之後呢?”


  “我還不清楚。”滕狩雲咬著下唇,“我猜可能是躺上去,因為我們兩個都是因為睡在第三張床上,才會到這個地方的。如果朝反方向推斷,那麽我們在這邊睡上第三張床之後,說不定也可以回去。”


  林雨瑤的腦子完全是亂的,單純得像是海綿一樣,瘋狂地吸收著滕狩雲話中蘊含的信息,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滕狩雲伸手抓住林雨瑤的手,用力攥緊,兩個人的手心裏,全是因為未知而產生的冷汗,但是現實由不得她們再退縮。


  “它會攻擊誰,這是個未知數,各有一半的幾率,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體能比你好些,一會我跑過去,從背後襲擊。”滕狩雲安排著計劃,聲音裏充滿了堅定和希望:“準備好了嗎?”


  林雨瑤點了點頭。


  “該上了。”


  滕狩雲話音落下,人已經如離弦的箭,瞬間衝了出去,幸虧這是在夢裏,她感覺不到肌肉的酸痛,事物在視線裏瘋狂的後退,她已經衝到了黑影身後。


  她始終看不清對方究竟是什麽東西,是什麽模樣?那個影子像是一團漆黑的墨,懸浮在半空,不斷變化著形狀。


  收斂心神,她將視線投向林雨瑤的方向,她已經跑到了方才滕狩雲告知她的位置,嚴陣以待。


  黑影靜靜地佇立著,巋然不動,滕狩雲試探性地朝前挪動著,見黑影還沒有攻擊她的意圖,暗中舒了一口氣,她停下腳步,倒數了三個數字,“跑!”


  她率先朝黑影衝去,卻發現事與願違,黑影直直衝著林雨瑤撲了過去。


  滕狩雲咬咬牙,不再試圖喚回黑影的注意力,對著林雨瑤高喊一聲:“撐住!”


  她扭身衝向第三張床。


  此時,黑影口中發出一聲叫喊,那聲音很奇怪,尖利卻不刺耳,隻是震得人頭皮發麻。


  滕狩雲腳步不禁一頓,很快回過神,依舊朝前跑著,微微側過頭,用餘光瞥向林雨瑤的方向,黑影已經轉過來了,突然,一雙藕白的手臂從黑影背後伸了出來,牢牢將它禁錮在自己懷裏——是林雨瑤!

  如墨的身體漸漸膨脹,流動著向下,想要逃離這個禁錮。


  林雨瑤咬緊牙關,死死地箍著手臂,她感覺到對方漆黑的身體已經包裹了她半個身體,冰冷的感覺從指間竄入,沿著經脈,一路向上。


  林雨瑤臉凍得發青,卻仍然不鬆手。她睜著迷蒙的眼睛,努力分辨著眼前黏稠模糊的景象。當看到滕狩雲已經躺在那張床上了,她不禁露出一絲微笑,手臂逐漸垂下。


  一天裏所有的擔驚受怕耗空了她的心神,她太累了,恍惚中,冰冷也變成溫暖,懷中的黑影變成了白嫩幼稚的孩童,長著一雙和她極像的眼睛。


  這是我的孩子嗎?她已經這麽大了?


  下一秒,有暗紅的血液從孩子的眼角流下,沿著腮邊,滑至下巴,一滴一滴打在地上。拍打的聲音令林雨瑤心口發痛。


  “媽媽,我好痛。”


  “媽媽,你為什麽……丟下我?”


  一聲一聲,如泣如訴,如哀如怨,從四麵八方傳來,有如魔咒,纏裹上林雨瑤的身體。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看著眼前變成血人的孩子,聽見對方問她:“媽媽,你願不願意,來陪我?”


  “願意,媽媽……願意。”


  滕狩雲在床上躺下的一瞬間,腦中似有電流閃過,她瞪大雙眼,支起身子,還來不及去呼喊林雨瑤,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滕狩雲看見了夏侯淨和英招擔憂的臉。她怔怔地望著他們,一雙水眸裏盡是後怕。


  英招最先發問:“你做噩夢了嗎?”


  “噩……噩夢?”滕狩雲坐起來,傻傻地重複了一遍英招的話。頓時間夢境裏的記憶流水一般衝進她的大腦,滕狩雲瞪大眼睛,激動地催促:“快!快去救林雨瑤!”


  “你先冷靜一點,發生什麽事了?跟林雨瑤又有什麽關係?”英招追問。


  “你先別問了,她的靈魂很不穩。”夏侯淨看出異常,他終止了英招的提問。


  夏侯淨抽出一張定魂符,貼在滕狩雲心口。定魂符很快便化成灰燼,消失在空氣中。


  夏侯淨看到那抹灰煙,皺起眉頭,“你受了很大的驚嚇,怎麽回事?”


  滕狩雲斷斷續續地講述著她方才的夢境,剛說了個開頭,便被英招打斷,“這不可能,”他皺著眉頭,“如果你的靈魂被召走了,我跟夏侯淨不可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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