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談
端木百納和端木晨海自夕川失蹤的那天起就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在夕川失蹤的第三夜，端木百納跪在端木家的祠堂裏，雙手撐在地上，低著頭，老淚縱橫。
“各位祖先，是我端木百納沒用，沒將孩子保護好。”他右手擦了一下鼻涕，“請各位祖先給小輩指一條明路，怎麽做才能找到我的女兒夕川？”
祖先不回話，屋外深夜的涼風呼呼地通過門縫吹進來，祠堂桌子上的蠟燭忽閃忽閃的，還吹來了小孩的夜哭聲。
百納不為所動，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在啜泣。
忽然，他挺直腰杆，頭仰起，望著寫有“端木宗祠”的牌匾，說：“這會不會隻是百年災難的開端？”
“呼。”一陣大風刮來，桌麵上的燭火熄滅了，小孩夜哭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從那一夜開始，端木百納的雙鬢已完全變斑白。
晨海在連續幾天不休不眠地出海尋找夕川後，之前炯炯有神的眼睛變得黯淡無光。
他不僅要忙著在外尋找夕川，還要忙著在內打理家裏的事情，因為夕川一出事，家裏的事也變得多了起來，很多島民和其它盟友來慰問，父親一個人處理不來。
何亢和汪期盼知道夕川失蹤之後，非常著急懊悔，汪期盼已經哭了幾個晚上了，兩個眼睛腫得跟顆核桃似的。
何亢隻能在身邊安慰著她，其實他也很難受，甚至有點後悔自責，不應該在那時候離開夕川的。仔細想想，如果不是他那時候離開夕川，可能夕川就不會消失不見了。
但是他倆越好了，傷心歸傷心，振作之後要一直當晨海哥的左右手，協助他尋找夕川。於是每天除了在家睡覺之外，其他時間都跟在晨海身邊打輔助，不喊苦不喊累。
海島居民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紛紛派代表來到端木家表達自己的關心，還自發地出動了幾乎阿鯉海島全部的船隻去海上尋找夕川，隻可惜大海撈針的行動並沒有得到預期的結果，每次都是失望而歸，打了不少剛開始就許下“三天之內肯定能找到夕川”豪言壯語的人的臉。
端木夕川失蹤的這件事仿佛成為了壓倒端木百納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一天夜裏，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隨後他便決定不再強迫自己入睡，而是墊高枕頭好好思考最近經曆的一些事情。
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該退休了，已經無力承擔起整個家族的重任，端木晨海這幾年成長得很快，是時候把重任交給他了。
端木百納夜不能寐，在這冷清的深夜，煙癮又犯了，於是摸著黑起床找衣服上的煙草煙紙和火柴。“呲~”星火點亮了房間的一角，草煙也被點亮了。
百納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的煙霧迷茫在整個屋子裏。
哎？晨海的屋子裏怎麽還亮著燈。端木百納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兒子也和自己一樣無心思入眠。於是他披上自己的外套，往晨海的房間走去。
“咚咚咚”端木百納敲了敲晨海的房門。
不一會，門咯吱一聲就打開了。
端木晨海眼睛布滿了紅血絲，頭發淩亂。他有點驚訝自己的父親這麽晚來找他，“父親，進屋裏坐。”
看著為尋找夕川這事也憔悴了不少的端木晨海，百納心裏不是滋味。
父子倆坐了下來，倆人許久沒有在深夜裏聊過天了。
“父親，這麽夜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晨海這一問隻是為了引出父親的話題罷了，讓他抒發一下自己的情緒也好。他猜到父親應該是睡不著，看著自己屋裏的燈還亮著便過來坐坐。
“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忙著尋找夕川，最近消瘦了不少，一定要注意身體，不能太勞累。”端木百納看著桌子上的鉛筆和寫著密密麻麻的紙張，就知道晨海還在想尋找夕川的辦法。
“父親，您放心，我沒事，兒子還扛得住叻。倒是你要注意休息，年紀大了，熬夜可不好。”端木晨海勸道。
“當父親的知道你最近辛苦了，夕川是我們最親的人，對於她的突然失蹤，我相信你和我一樣難受。但是啊，你要想開點，吃飽飯睡好覺才有力氣去找，明白嗎？”雖然百納做不到這一點，但是他擔心兒子太辛苦了，隻得過來叫他放寬心，要是兒子垮掉了，他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父親，我明白。兒子長大了，道理都懂，你放心好了。”
對於妹妹的失蹤，端木晨海可能比端木百納更加難受，他失去的不僅是一個妹妹，還是一個能給他強大勇氣守護完整家庭的信念。盡管搜尋了這麽多天都還是沒有結果，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有真正見到夕川屍體的那一刻，晨海都相信自己的妹妹還活著，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罷了，所以他是絕不會放棄尋找夕川的。他理解父親的苦心，父親擔心他太累了，但是當腦海裏繚繞著一直拉扯著自己心緒的事情時，還怎麽能夠睡好覺呢，這本來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兒啊，我想跟你商量個重要的事情。”百納突然挺直了腰板，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父親您請說。”晨海感覺到父親將要說的事比較重大，也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
“之前是打算讓你曆練幾年再來繼承家族大業，但是這段時間遇到了許多事情，父親自己覺得自己老了，有點力不從心，而你近幾年也成長了不少。所以父親的意思是想讓你提前繼承家族大業，提前來管理阿鯉海島，不知道你意向如何？”
晨海有點吃驚，他知道自己會繼承家業，但是不知道會在此時此刻。但是他也立馬清醒過來了，既然父親有這個想法，同時自己的能力也得到了肯定，那就代表自己是有能力去接受家業的。他也明顯感覺到父親是老了，需要休息休息。
“好，父親，我答應您。”
端木百納十分讚賞地拍了拍自己兒子堅厚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