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楊景晗尋死

  與此同時。


  帝都,一片富饒的住宅區域內,一座奢華的院宅,夜色正沉,安靜入睡。


  廂房內。


  夜風習習,燭光冉冉,床榻上,躺著一具單薄瘦弱的身體,少年闔著雙眼,額頭溢著細密的薄汗,臉頰泛著不太正常的坨紅,嘴裏一直低喃著什麽。


  聲音很輕,細若蚊吟,根本聽不清。


  是楊景晗。


  淋了那麽久的雨,又跳進了護城河,折騰下來,發了高燒。


  楚修坐在床榻前,執著藥碗,舀起些許,吹涼了些,喂進他的嘴裏。


  這一夜下來,不得安生。


  楊景晗的病情總是無常,一會兒高燒不止,一會兒出了一大身汗,好不容易退了燒,不一會又變得滾燙。


  一個晚上,如此反反複複。


  男人寸步不離的照顧,徹夜未合眼。


  這一夜,楊景晗做夢了。


  夢裏,少女與少年的臉龐交織著,兩道聲音在耳畔不斷的回響。


  有笑聲,有罵罵咧咧的聲音,也有語重心長……


  “葉葉……”


  他好想訴說心扉,更想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給她看。


  但是,葉葉跑掉了,越跑越遠,他怎麽也追不上。


  不要走。


  不要。


  他會對她好,他能給她任何想要的一切,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哪怕她要天上的星辰,他也摘下來給她。


  葉葉,不要跑。


  不要丟下我一人。


  “葉……葉葉……”


  少年抓緊被子,額頭上急的溢出了大片大片的薄汗,慌張的搖著頭,攥著被子的手掌極致收緊,根根指關節發白。


  他拚命的想要抓住什麽。


  握住了,美麗的少女化作流沙,從掌心指縫間快速流逝……


  “葉葉!!”楊景晗猛然睜開雙眼,‘噌’的一下坐起身來。


  腦子一陣沉重眩暈:

  “嗯……”好疼。


  腦袋好像有千斤重,脹痛脹痛的,快要炸了似的,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喉嚨像是被火燒過,幹燥的快要冒煙了。


  他不是在城外嗎?

  楊景晗下意識打量陌生的環境,意外的看見軒窗前,站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是一道背影。


  男人負手而立,發冠高束,黑袍裹挾著那渾然天成的矜貴,僅是一記拔高肅冷的背影,已經逼仄的令人折服了,更別談那棱角分明的側顏,鋒利的眉角,以及眼角蘊藏著的張揚疏狂。


  好熟悉……


  “楚……大哥?”嘶啞的聲音,很虛弱,中氣不足。


  楚修轉過身來,


  “醒了。”他左手端起桌上的碗,行至榻前,居高臨下,“藥粥,喝了。”


  楊景晗沒胃口,吃不下。


  他垂下目光,小聲道:

  “我不餓。”


  想起那個夢,想起昨日之事,他情緒低沉,整個人仿佛跌入深穀。


  他連呼吸都是痛的,更別說吃東西了。


  他無法接受。


  “想死嗎?”楚修突然問他,語氣平靜的聽不出情緒。


  楊景晗還沒反應過來,下巴便被一隻大掌捏住,被迫抬起。


  男人的拇指與食指用力一扭,少年的嘴巴迫然打開,兩個腮幫的柔柔鼓起來,像一個圓乎乎的小河豚。


  男人空閑的另一隻手舀起一勺藥粥,吹了吹,戳進他的嘴裏。


  “你我相識一場,吃飽,我送你上路。”男人眼中平靜無波,沉不見底。


  楊景晗:“??”


  一勺剛咽,又來一勺。


  “唔……”


  他扒拉著雙手掙紮,卻被男人捏的緊緊的。


  “唔唔!”


  男人的手掌冷冰冰的,像一把大鉗子,夾住了他,他一點兒都掙紮不了。


  一勺接一勺的藥粥入嘴,他除了乖乖的吞咽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楊景晗被迫仰著腦袋,喉結不斷上下滾動的吞咽。


  他想哭。


  嗚嗚嗚!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欺負他。


  一碗藥粥很快見了底。


  楚修隨意的將勺子扔進碗裏,指腹抹去少年嘴角的米粒,見他眼角有晶瑩濕潤,

  “哭甚?”他問。


  楊景晗:“嗚哇!!”


  嘴巴一張,嚎啕大哭。


  “我覺得上天很不公平,我覺得所有人都在欺負我,在針對我,我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寶寶,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天啊!


  蒼天啊!

  天意弄人啊!

  楊景晗泣不成聲:

  “他們都說,我生在首富之家,是天之驕子,從小就擁有了常人窮盡一生,也無法擁有的東西,可是……嗝!”


  打了個飽嗝。


  他用手背擦著眼淚,繼續抽噎道:


  “可是,我除了擁有億萬兩黃金白銀之外,我還擁有什麽呢?”


  若是有第三個人在場,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氣得吐血。


  你擁有了堪比一個國家的財富!


  擁有財富,等於擁有了身份、地位、權勢、榮耀與享受,你不用努力,就已經擁有了世人的欲望,你難道還不滿足嗎?


  生氣!


  楊景晗覺得非常委屈,心裏有苦,宣泄不出。


  他放聲大哭。


  他汪汪大哭。


  哭著哭著,瞥見一道銀色的寒芒,抬頭一看,楚大哥正拿著錦帕,仔細的擦著一把鑲嵌紅寶石的匕首。


  “幹嘛?!”他下意識的問。


  楚修抬頭看他,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送你上路。”


  “??”


  媽耶!

  來真的啊!


  雖然他痛苦的想死,可是,這匕首看起來涼颼颼的,一刀捅下去,應該很痛吧……


  他抹著脖子,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


  “楚大哥,這,這萬一沒刺到要害,人沒死,還殘了……這不太好吧?”又沙啞又哽咽的聲音,帶著些鼻音,慫慫的。


  楚修沉吟須臾。


  他收起匕首,揚袖一甩,一把淩厲逼仄的軟劍似毒蛇吐信般躍然於掌心。


  “既如此,那便一劍穿心,必死無疑。”


  “!!”


  啊啊啊!

  這把劍看起來好嚇人啊!


  “楚大哥,我想給自己留一副完整的屍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不想損害它!”


  楚修微頓,細想沉思。


  “懸梁可好?”他問。


  手中長劍掃去。


  唰啦!


  一片簾子撕裂下來,懸在了高粱之上,垂下來兩截。


  楊景晗想象了一下自己掛在上麵,瞪大眼睛,吐出石頭,還在滴口水的猙獰樣子……


  他聽說,上吊的人還會大小便失禁。


  “不不不,不要!”他嚇得臉色微白。


  “窒息太痛苦了,我想死的痛快一點!”


  楚修從懷中摸出一粒黑色的藥丸,


  “服下此毒,不出三息,必定毒發,七竅流血而亡。”


  “……”


  他,他突然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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