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挖墳要不得
夜君淩的腦中是懵的。
一日之間，曆經生死，他的三魂七魄像是消散了，思緒久久跟不上腦子的速度。
他……還活著？
不。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他低下頭，怔然的看著掌心裏沾滿的泥垢，“我……我死了……”
國師搖頭，“師父怎麽舍得讓你死？”
他沉聲道：“與你談話的那天晚上，我在你的身上悄悄的下了龜息咒。”
中此咒者，自咒語起效的那一刻起，直至後十二個時辰內，能夠失去呼吸，呈假死的現象。
隻要在十二個時辰內解除此咒，便無生命危險。
夜君淩懵：“師父，可我與鳳坊主交手時，遭其功力反噬，身中劇毒。”
“你的毒已經解了。”國師道，“因為瀾兒。”
瀾兒體質特殊，她的鮮血具有解毒之奇效。
夜君淩怔怔的。
瀾兒，瀾兒……
他為瀾兒不惜赴死，瀾兒為他解毒，一命換一命，他們扯平了，可今後的日子內，若是沒有瀾兒……
他垂下目光。
縱是保全性命，他卻絲毫感受不到活著的喜悅。
“師父，您不該管我的，我寧願長眠於此。”
“你！”
國師眼一瞪，抬起右手來，一個爆栗子險些就要敲下去。
想了想，孩子都那麽大了，敲爆栗子不太給麵子。
於是，手放了下去。
“這天底下竟然還有人想死，你要是死了，以後宗政寒欺負瀾兒，我又老了，她一個人可怎麽辦啊！哎，我可憐的瀾兒啊！”
夜君淩：“……”
他道：“寒王殿下不會負瀾兒。”
國師撫著心口，很傷心：“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夜君淩皺眉。
瀾兒與寒王相生相愛，生死與共，天底下還有什麽東西能將他們分開？
“師父，您不用再說了，徒兒知曉您的苦心，您這麽說是想讓徒兒活下去。”夜君淩抬頭，“師父，您放心。”
他會好好的活著。
國師歎氣。
唉。
“君淩，這件事……著實是委屈你了。”
國師道：“皇上不準魔宮重建，隻有夜家滅亡，皇上才能放心一段時間，可以後會怎麽樣，你我都無法預料，但你為瀾兒爭取到了魔宮重振的機會，爭取到了一段足夠的發展時間。”
這段時間，彌足珍貴。
夜君淩回想起白日時……
他在瀾兒的懷中、閉上雙眼時，看見她為了他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她一遍遍痛苦嘶吼的喊著他的名字。
那一刻，死而足矣。
男人閉上雙眼，不動聲色的壓下溢動的情緒，嗓音沉啞：
“師父，夜家已滅，我於這個世上而言，是‘已死’之人，從此往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瀾兒的麵前。”
就讓他活在瀾兒的回憶裏。
他希望瀾兒每每回想起他時，都能夠是美好與笑。
不讓瀾兒為難，也不折磨自己，他寧願藏在暗中，與瀾兒永世不見。
國師心懷滿滿的愧疚。
終歸是他這個做師父的偏心瀾兒，委屈了君淩……
“君淩，是師父偏袒，下一世，師父定會補償你。”
“不。”夜君淩搖頭，“十年前，若非師父出手相救，也不會有現在的我，今日，又幸得師父出手，君淩才能存活。”
師父是他的恩人。
瀾兒是他的摯愛。
他的付出皆是心甘情願的。
夜君淩後退三步，掀開衣袍，屈膝跪地，拱起雙手：
“師父，此次一別，餘生經年，不複相見，萬望您身子康健、諸事如願，望瀾兒幸福一生、無憂無悔，這些年來，多謝您的養育教誨，君淩無以回報，唯有來生盡孝。徒兒……”
他俯身跪地，行了一記大禮：
“拜別師父！”
國師的眼眶控製不住的陡然一紅，有晶瑩的淚水就要掉了出來，他趕忙憋住。
他的徒兒。
他親手養大的孩子。
是徒弟，是親人，更是他的孩子啊！
心中驟然劇痛，可不得不永別。
國師強忍淌淚的衝動，啞著聲音：“去吧，孩子、去吧，在島嶼西側的那片桃林旁，備好了船隻。”
他忍痛背過身：
“去吧！”
不忍去看。
一別永別。
他曾算過，君淩這孩子是富貴長壽之命，曆經了此事後，他定然會迎來重生。
去吧。
去尋找新生！
夜，格外寧靜，夜風輕拂，衣擺輕輕飄動，萬物的影子在地麵上曳動著，夜靜悄悄的。
不知過了多久。
國師轉過身來，已是空蕩一片……
這時，國師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嘩’的一下就大顆大顆往下掉。
“君淩！”
孩子啊！
往後餘生，你一定要好好的！
國師拿起小鐵鍬，一邊流淚，一邊鏟起泥土，將坑埋上。
一鏟、一鏟，埋葬君淩的死亡，封存君淩的過去。
從此往後，世間再無夜君淩。
“誰在那邊！”
此時，空氣中，一道厲喝的聲音陡然傳來，國師來不及躲避逃離，方泰已經眨眼逼至。
“國……國師大人？！”
方泰看見國師，極其錯愕。
他本是巡夜至此，察覺動靜聲，這才趕了過來。
“您……您不是在帝都嗎？您……”方泰意外極了，見國師手上還拿著鐵鍬鏟土。
國師鏟土的動作僵硬住，“對、對啊，我不是在帝都嗎？”
方泰：“？？”
這不是夜公子的墓地嗎？！
“您這是在幹嘛？”
國師一時哽住：“我……”
這可怎麽解釋。
他的腦袋瓜子機靈的一轉，“我在挖墳呢！”
方泰：“？？”
國師：“……”
一開口就跪了。
他趕緊狡辯，“我……我聽聞乖徒死亡的消息，還沒來得及看乖徒一眼，我……我這個當師父的，心裏痛啊！”
“嗚哇！”
眼淚掉下來。
“君淩，君淩！我的乖徒兒啊，師父還沒見你最後一麵，你怎麽就死了啊！”一邊哭，一邊挖土。
方泰趕緊上前，“挖不得，國師大人，挖不得啊！”
夜公子已經入葬了。
方泰活了二十九年，見別人探墓，有燒香燒紙的，有帶瓜果肉類的，有哭泣的，可挖墳把屍體撈出來看最後一麵……
這種做法，整個天底下恐怕隻有國師幹得出來。
方泰忙把土鏟起來、埋上去，“國師大人，你來晚了，今日，夜公子為了宮主……”
回想今日夜公子將死那一幕，他一個大男人，忍不住哽咽。
太感人了。
太悲劇了。
太慘了。
“夜公子待宮主極好，好到了極點……”
國師淚目，失控的就要衝上去：“我的乖徒兒啊！徒兒！”
方泰抱住他。
挖墳要不得！
“國師大人，您冷靜些，夜公子泉下有知，會欣慰的。”
國師嚎啕大哭：“君淩啊！”
“夜公子會知道您的心的。”
“嗚哇！”
國師抱著方泰，哇哇大哭。
方泰眼角微酸，紅了一圈。
“徒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夜公子，您安心的去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扭頭看看墳包，鼻尖一酸，又調頭抱在了一塊兒，汪汪大哭：
“徒兒啊！”
“夜公子啊！”
“徒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