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喝水的時候不要說話
“我記得我似乎對你們倆過,如果你們再違反校規,我就不得不把你們開除了……這就明,即使是我們中間最優秀的人,有時候也隻能話不算話了。”
——《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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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校長……你這種粗魯的搬運方式……對有些傷員來,是致命的……”
克裏斯吃力地直起身子,然後奮力吐槽起來。
“抱歉,我很抱歉……”鄧布利多走到他身邊,“我會記住你的意見的,先抱著這個。”
他下意識地抱住了那團溫暖的事物。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正在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頰。
視線漸漸清晰。福克斯抬起鳥喙,發出一聲輕啼。
他正抱著一隻鳳凰。
一道道暖流沿著懷抱淌過周身,四肢百骸漸漸回暖,視線開始清明,整個人也恢複了力氣。
火紅色的異鳥像鵝一樣張開翅膀,音樂般的鳴叫聲又一次傳入他的耳中。
心中充滿了寧靜而光亮的情緒。
“謝謝。”他對福克斯道。
“謝謝,校長,我感覺好多了。”
他將鳳凰捧還回去。
“你可以多抱一會兒。”鄧布利多眨了眨眼睛。
“我會舍不得的,再過十秒我就不還了。”
“啊……那可不行。”鄧布利多笑著接手。
一陣明確的,不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克裏斯將鳳凰還給了鄧布利多。
空氣突然變得冰冷,額頭上再次傳來一陣陣的劇痛,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力也在隨著起伏的刺痛緩緩流失。
落差感。
鄧布利多在他額頭上滴了一些藍綠色的藥水——呲呲作響,傷口變得滾燙,接著對著他念了幾個咒語——他隻認出了清潔咒,然後讓他喝下了一瓶橙紅色的魔藥——這使他再次暖和了起來。
銀白色的巫師又將一瓶淡紫色的藥水塞到他的手裏。
“那個……校長……難道我已經快要不行了?話我比較喜歡火葬。”
“恐怕你的人生還很漫長,足夠你想好自己葬禮的每一個細節。我給你用了點白蘚……可能有點過期了,不過藥效還在……”
“您……確定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嗎……”
“副作用?大概不會吧……你還有些失血過多——這就是另一瓶藥水的用場。最後,你可能還有些腦震蕩,所以這瓶安神藥水也是必要的。”
敲門聲適時響起。
“阿不思?你在裏麵嗎?”
“我先離開一下——雖然沒有人會在意,但那位巨怪朋友所受的傷害絕對比你要嚴重……待會兒見。”
鄧布利多走出辦公室,並從外側把門關好。
“米勒娃,是關於巨怪的事情嗎,我趕到時,發現事情已經解決了……”
克裏斯安靜地喝掉了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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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辦公室。
克裏斯轉過頭,放下空瓶子,從剛才開始,他就注意到了一個不屬於這裏的東西。
這是一麵巨大的落地鏡,布滿灰塵,偏居一隅,和纖塵不染的辦公室顯得格格不入,並擋住了牆角的桌子和某位校長的肖像。這是一件臨時擱置在此的家具。
華麗的金色鏡框,底下是兩隻爪子形的腳支撐著。頂部刻著一行銘文。
“Erisedsraeh……”
剩餘部分被一張棕色的厚布蓋住了。
牆上的校長肖像要麽打著盹,要麽已經離開了相框。福克斯蹲在架子上,不時扇了扇翅膀。
「厄裏斯魔鏡……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
克裏斯滑下了椅子,做了一個伸展動作,然後走到鏡子一側,緩緩扯下了擋灰的篷布。塵土飛揚。
他後退了半步,右手抽出一根魔杖。
“清理一新。清理一新。”
「有時候會好奇,這些被清理的灰塵都跑哪裏去了……」
“Erisedsraehruyubeafruynhsi……Ishnyurfae……”
接著,他有些緊張地站到了鏡子前……
並非映照你的麵龐,而是映照內心的渴望。
默然。
他自嘲地笑起來。
哪有這種好事。
他最後向鏡子裏看了幾秒鍾,然後閉上了眼睛。
克裏斯托弗·克羅威爾揮動魔杖,棕色的帷幔騰空而起,將整麵鏡子牢牢遮住。
“無聲咒……”
“是無聲咒。”
“他才幾歲啊?”
“二年級?”
肖像們開始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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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帽子先生。”
分院帽從酣睡中醒來。它記得這個聲音。克裏斯托弗·克羅威爾。它的記性很好,千百年來,每一個新生的名字它都還記得。
“新生。你是來履行約定的嗎?”
“實際上是意外來訪。”
“再見。”
分院帽閉上了眼睛——雖然它並沒有眼睛。它關閉了自己類似於眼睛的功能,準備再次入眠。
即使它已經見慣了各種各樣的頭腦,但吵醒它的這個人也依然屬於最特別的一類。
這個學生有些精神分裂的征兆,三觀既開放又頑固,同時在遵守約定方麵帶有不的強迫症——總之既然他還記得就不需要再強調了,那就沒什麽好的了。睡覺要緊——它的愛好有限,就此刻而言,睡覺才是最重要的。
輕微的呼嚕聲傳入耳中,克裏斯無言地注視著分院帽。
「物欲橫流的社會人心冷漠無情連分院帽都墮落了……」
「隻有這福克斯還殘留著些許溫暖……」
他轉向門口,把手伸往福克斯,並慢慢靠近。圖謀不軌的畫風漸漸強烈。鳳凰歪著腦袋看著他。漆黑的瞳孔,火紅的羽毛,金色的尾羽甩動著一串串火花。
克裏斯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回口袋裏。就這樣觀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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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比剛才好多了。”
鄧布利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校長……走正門是個好習慣……”
克裏斯僵硬地轉過身。鄧布利多背對著他,輕輕推開窗門。
夜風呼嘯而入,將鄧布利多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銀白色的須發在月光中揚起,有如冰冷的火焰。
飄然若神,克裏斯看得快彎了——但他依然是直的,並因為突如其來的降溫打了個哆嗦。
嘩啦一聲,鄧布利多飛快地把窗戶關好。
“老年人常常在不經意間就會做出一些蠢事……龐弗雷夫人總是強調要多通風。”
“托您的福,我突然覺得清醒了不少……”
鄧布利多轉過身,額頭上擠出深深的溝壑,玩味地瞧了他一眼。
“紅茶?蜂蜜水?或者檸檬汁?”
“檸檬汁。這個選項比較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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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裏斯捧著一大杯檸檬汁,隔著桌子坐在鄧布利多對麵。
也可以,鄧布利多捧著一大杯檸檬汁,坐在克裏斯對麵。
“吸管真是一個神奇的發明,又一個來自麻瓜的奇思妙想……”
鄧布利多痛痛快快地吸了一大口,忽然有感而發。
“好像是個美國人發明的東西,不過在此之前,人們就有用麥稈在做類似的事情了。”
克裏斯喝到一半,抬頭道。
“我差點忘了,你是麻瓜家庭出身。”
“區別不大。”
“沒錯,你有著出色的適應力。”
“有多出色?”克裏斯突然想到前世的一個段子——很高興見到你——有多高興?
“嗬……咳!咳咳!咳!”
“……校長?您還好嗎……不要嚇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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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瞬間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良久——或者隻過了半分鍾——鄧布利多終於恢複了正常,歪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將檸檬汁推到了一邊。
“很抱歉,玩笑開得不是時候……”
克裏斯低頭懺悔——他有一瞬間看見了伏地魔的笑臉。
“是我低估了……總之,這件事情過去了。”
“好的,校長。”
“我本來正在猶豫是否在今晚向你了解盥洗室裏發生的事情——畢竟你才一年級,剛剛麵對過一隻巨怪,而且受到了不輕的創傷……”
克裏斯心虛地看向鄧布利多,默默等待下文。
鄧布利多端坐起來,十指交叉——但姿態卻很放鬆,並沒有給他任何壓迫感。
“但不得不承認……剛剛發生的事情使我非常罕見地失去了一些同情心。同時我也有理由認為你並不像一般的一年級巫師那麽脆弱,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在三樓的盥洗室裏,你都看見了什麽嗎。”
“那個……”克裏斯有些難以啟齒地,“我本該非常詳細地向您交代整個經過的……不過,請允許我長話短……”
鄧布利多作了一個詢問的表情。
“……或者,我可以先去上個廁所嗎,校長……真的……剛剛這段時間我喝了太多東西……”
“啊,我理解這種感受。讓學生在尿急的時候講故事,我還不至於做出這麽殘忍的事情……”
然後克裏斯看見對方抬起了魔杖,接著發現自己的尿意消失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悠閑地將剩下的半杯檸檬汁全部喝光。
“您的……魔法……令我大開眼界……”
鄧布利多動了動眉毛,並露出了一個謙虛的笑容。
“那個……對我來,事情是從昨晚開始的……占星課後,我花了比預計更多的時間來寫作業……”克裏斯回憶起前一晚的占星課作業——確實比預計多花了一點時間。
“接著早上的時候我沒能及時起來,最後逃掉了前兩節的魔法史……”
“可以理解,但是下不為例。”
“我盡量……但到了晚上還是很困,晚宴開始之後也沒什麽食欲,最後我決定提前回寢室休息……但這時候奇洛教授闖進了大廳裏——您知道的……”
鄧布利多點點頭,繼續聆聽。
“接著我突然想到赫敏還不知道這件事……而且她離地下教室非常近……”
“你知道她在那間盥洗室裏?”
“白的時候我稍微打聽過她的事情——我們互相把對方當成競爭對手……”克裏斯認命,同意了這個設定。
“依我看來,她很難成為你的對手……隱匿咒對於許多成年巫師而言依然屬於相當高深的魔法。”
“額……我覺得赫敏是一位非常有潛力的女巫。”
“我很讚同。”
“……出於安全考慮我用了隱匿咒,接著在樓梯口看見了巨怪,等我跑進……額……廁所裏,想要通知她的時候,發現巨怪也走進了廁所。於是我繼續隱身躲在一邊盡量掩護赫敏……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哈利和羅恩跑了進來,而且很快打敗了巨怪,順便把我也打倒了……他們本來想用一個水龍頭吸引巨怪的注意力……結果砸在了我的頭上……不過我幫他們完成了原本的目的。巨怪倒下不久,老師們就趕來了,接下來我想您都了解過了……”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
“我想你的行為足以為自己的學院贏取更多分數,但麥格副校長已經做出了表率……而且太大的分數變動容易引人注目,你看起來和我一樣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這件事,總之,我決定給拉文克勞加十分……”
“十分已經很多了。”
“已經很晚了。在你離開之前,我還有一個疑問,你似乎掌握了許多以你的年齡而言很難接觸到的咒語,我可以知道它們的來曆嗎?”
“一幅畫像教給我的,校長,羅伊娜·拉文克勞的畫像。請允許我保留相關細節。”
牆上的肖像們突然激烈地討論起來。
“拉文克勞留了一幅肖像在霍格沃茨?我從來沒見過她!”
“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布萊克,我認為這很有可能。”
“拉文克勞的傳承也有人找到了?是誰?”
分院帽被吵醒之後愣了一下,接著大聲詢問起來。
短暫的安靜。
“也就是,確實存在這樣一幅畫像,會向有緣人傳授拉文克勞生前的技藝。”鄧布利多開口道,“這是屬於拉文克勞學院的秘密,我們需要了解的隻有這些。”
“非常感謝,校長。”
“因有之義,不必道謝。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有件事需要向你道歉。”
“有嗎?這種事情?”
“我記得你的通知書是我送達的。”
“沒錯……有什麽問題嗎?”
“事實上……我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做過引導新生入學的工作了……歲數一大,難免有些想當然了,好在等我知道了自己的錯誤時你已經順利到達了學校……該帶的東西也全都帶來了……總之,趁我還記得這件事,不如現在講清楚……”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情?”
“麻瓜前往對角巷的步驟是,先去魔法部提出申請……去往魔法部的方式是……唔,我想最好寫在一張紙上……總之,我當時告訴你們的是一條巫師前往對角巷的途徑,入口所在的酒吧施有讓麻瓜無法輕易看見它的魔法。所幸……這並沒有對你們造成太多不便,對嗎?”
“我們那玩得很開心。”
鄧布利多很快在一張羊皮紙上寫好了麻瓜前往對角巷的步驟和途徑。
克裏斯接過羊皮紙。
“校長,還有其他事情嗎?”
“我想你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了……路上注意隱蔽。大腦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器官,作為拉文克勞你應該不會反對這一點……”
“是的,哪怕發生了腦震蕩,我的大腦仍然認為它非常重要。”
話音剛落,克裏斯的胃袋發出了響亮的抗議。
“也許你可以先去廚房轉一圈,赫奇帕奇的入口更內側有一幅靜物畫,你需要撓一撓放在銀碗裏麵的梨子,然後我相信你會獲得款待的。”
“好的。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可以請教兩個問題嗎?”
“當然。”
“請問您是什麽時候趕到盥洗室的?”
“大概是格蘭傑姐發出第一聲尖叫之後。第二個問題是什麽?”
“請問……我真的不用先去廁所一趟嗎……您的魔法可以從事實上代替……嗎?”
“從事實上?是的,完全可以。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有了,謝謝。”
“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別!我是……不用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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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回到了齊妙的生日聚會上。
“齊諧——幼稚不幼稚!多大人了還要我替你操心……”
“不許還嘴,不接受反駁,朕可是看著你長大的……”
“哈利波特?這是兒童讀物吧?過了今我就我十五了!四舍五入比你還大了!不過既然你一片孝心那我就笑納了嘿……”
“誒,哥?”
突然又回到了校長辦公室。齊妙隔著一麵鏡子,茫然地看著他。
他在鏡中又看見了前世的父母……齊麟回到了年輕時的樣子,和同樣年輕的妻子——他和齊妙的母親,牽手而立。
但他又看見了此世的父母,於是想要看清自己是誰——但他沒看見自己的倒影——接著,他看見齊諧和克裏斯,同各自的家人站在一起……
忽而黎明,夢境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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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別表現得還不如一個學生。”
阿不思·鄧布利多站在辦公室的角落,指尖撫過鏡子上的帷幔。
他緩慢地後退。
“謝謝你的忠告,菲尼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