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衣冠冢

  第二天,海邊的魚肚白剛起,四女就都醒來了。

  於淑敏去海邊插魚,常五檢查挖掘的工具,修復工具中的破損,許青兒去撿柴,顧小潔在引火。

  大家都自覺的做著力所能及的工作。

  魚打回來了,火也點燃了。

  四女吃了烤魚之後,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就是挖掘塌方的泥土。因為那裡有一個她們的親人,被她們不小心弄丟了。

  找回來,是她們四人共同的心愿。

  三人在前面挖掘,顧小潔在後面修理她們的工具,反正沒人閑著,大家都很忙。

  經過一天的忙碌,現在塌方處已經被清理出來一大片了。清出的泥土都被她們墊在了大鍋四周的平地上。

  這裡已經形成了一塊平坦的地面。

  塌方的土方還剩下一半,這些要經過兩天的努力才能完成。

  要說人類有了目標是可怕的,哪怕這些人類都是女人。

  太陽落下海平面,四女燃起篝火,吃著烤魚,喝著蚌殼燒的開水,還是很滿足的。

  內心裡的遺憾雖有,可是勞動后的愉悅感也是有的。

  第二天,第三天。

  在大鍋的前方,原土洞的地方,經過了四天的清理,已經被徹底的清理乾淨了。

  這裡形成了一片百十平方面積的平地,原有的土石都被清理掉了。

  當最後的泥土被清理掉,四女都哭了。

  常五、許青兒、於淑敏扔掉手裡的蚌殼鏟子,抓著最後的一把泥土痛哭。

  「誠爺,誠爺啊。」

  海島空寂,無人應答。

  顧小潔靠在石頭上抽泣。

  難道,我們想見你一面都不行嗎?!

  這是四女的心聲。

  四人就這樣呆呆傻傻的一直等到太陽落山。

  今晚,沒有人提吃晚飯的事。

  都靠著石頭,望著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想著自己的心事。

  「明天,給誠爺做一個衣冠冢吧。」

  常五爺聲音沙啞,卻又很堅定。

  「嗯。」

  許青兒含淚點頭。

  「我去收拾一下他的遺物。」

  於淑敏小聲的說。

  「明天一起吧。」

  常五靜靜的說。

  「好。」

  沒人反對。

  眾女就這樣靜靜的靠著誠爺給她們選的石頭上,等待著天明。

  第二天,魚肚白泛著點點的紅光,四女就開始了行動。

  常五去尋找一塊可以做碑的木頭,這樣的木料可不好找。

  許青兒和於淑敏、顧小潔整理這庄誠留下的所有東西。

  主要就是他的衣服。

  一條泳褲。

  一件防晒服。

  一件衝鋒衣。

  一件救生衣。

  在這件救生衣上,三女很是糾結了一番,因為看不出來到底那件是庄誠穿過的。

  收拾完這些,於淑敏照例去打魚,按許青兒的話說,誠爺也要吃飽了再走不是。

  顧小潔引火,許青兒和她一起把篝火引燃。

  等常五等的時間比較長。她扛回來一根很粗壯的樹榦。

  回來之後,就在篝火旁用蚌殼鏟子開始清理樹皮和枝枝叉叉的毛刺。

  三十多公分直徑的樹榦,愣是被常五剷出了一個平面來。

  大家都吃了點魚肉,恢復了點體力,坐在一起商量這碑要怎麼寫。

  這寫法可就很講究了。

  以誰的名義立碑?碑上要寫什麼?這在國人看來就是在立名份。

  「我認為死者為大。既然,那天我已經在老天面前說了,就要認,我以妻子的名義立碑。」

  常五一臉的決然。

  「我,我也一妻子的名義。」

  雖然聽著五姐說的話,青兒心裡不舒服,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了吧。死者為大嘛。

  「我,我也是。」

  於淑敏聲音雖小,可是態度堅決。

  「我也可以嗎?我也是。」

  顧小潔略一猶豫,也說道。

  常五皺了皺眉。

  「都以妻子的名義?哪這個排序怎麼排?」

  她看看許青兒和於淑敏。

  「五姐,我看就你排老大,我老二,淑敏老三,小潔歲數最小,就老小得了。死者為大嘛,就便宜他一回吧。」

  「你們都同意嗎?」

  常五一一看去。

  於淑敏趕緊點頭。

  顧小潔喜極而泣的點著頭,這說明,大家正式的接納了自己了,現在她才算是自己人。

  「好,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按咱們商量的來。」

  說著話,常五從篝火里拿起半截燃燒的木頭來,把明火扇滅。在冒著裊裊青煙之下,常五在雪白的樹榦上寫下來幾行黑字來。

  先夫:

  庄誠之墓

  生於:1968年8月16日

  卒於:1996年3月5日

  立碑人:

  大婦:常欣貝

  二婦:許青兒

  三婦:於淑敏

  四婦:顧小潔

  立碑日:1996年3月9日

  寫完樹碑,常五讓大家一一過目,都同意了,才起身。

  「來先做了衣冠冢吧。」

  此時,所有人干感覺到了一種神聖的意味。好像真的作為莊家人、莊家的媳婦在給自己的夫君立碑了。

  人一站起來,大家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好像這就要和庄誠永別了一樣。

  顧小潔也掙扎著站起來,由於淑敏扶著往前走。

  在這塊一百多平的平地靠山的位置,就是當初他們家放大床的地方。

  常五作為大婦,要動第一鍬土。

  她來到山邊,對著山體就是一下。

  「嘭,嘩啦啦,嘭,嘩啦啦。」

  她一邊挖著洞,眼淚一邊流。

  「誠爺,我給你送最後的一程,你在那邊,別忘了我。」

  許青兒也走上來,對著小洞就是幾下。

  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誠爺,你想著我啊。」

  於淑敏和顧小潔挪上來。

  「誠爺,咱們全家都在,都看給你送行了。」

  於淑敏的眼淚滴滴答答的流下來。

  「誠爺,我顧小潔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在那邊先等著我。」

  顧小潔顫抖的手,也鏟了幾鍬。

  在這個小島上,海風把四女的嘀咕和禱告斷斷續續的傳了出去。

  常五把庄誠的救生衣整理好,放進了洞穴;許青兒把衝鋒衣疊整齊,擺放在救生衣上;於淑敏把防晒服疊好,放在了衝鋒衣上;最後,顧小潔哭哭啼啼的把庄誠的泳褲疊好,放在了防晒服上。

  常五搬了一塊大小合適的石塊,把這個洞口封住。大家你一點土,我一點泥的,就徹底的封死了這個洞穴。

  在這個洞穴前的地面上,大家你一鍬我一鍬的就挖處了一個深坑,把樹碑豎在了坑裡,開始埋土踩實。

  「來,磕頭吧。」

  常五噗通一聲,跪在碑前,磕了三個響頭。

  「莊家大婦常欣貝送夫君一路好走哇,嗚嗚嗚嗚。」

  常五泣不成聲。

  許青兒也噗通一下跪在了常五的身邊。

  「莊家二婦許青兒送夫君一路走好。嗚嗚嗚嗚。」

  「莊家三婦於淑敏送夫君走好。嗚嗚嗚。」

  「莊家,莊家老四顧小潔送夫君走好。嗚嗚嗚嗚。」

  海風嗚咽,天地同悲。

  凄凄慘慘的哭聲帶著四女的傷痛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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