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朗月初現
至上次一別後,荀朗以為隻要三個月就能處理完,沒想到這一去就是一整年。
不過,即便她回雁州了,倒是時常和王世淮保持書信往來。
他們兩人的關係,也由一開始的生疏猜忌,到後來的無話不談。
自然也了包括她女扮男裝,以及是程家孤女這些事。
自然而然地,王世淮就知道了荀朗的本名——程寄書。
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選擇信任,就不該有所隱瞞。她要讓他知道,自己回金陵的目的很明確,那便是殺了狗皇帝,為程家雪恨。
時光過的飛快,說來程寄書再回金陵已一月有餘。
與第一次來的感受截然不同,當時的她是白衣,現在的她,名義上還是南朝那個尊貴的客卿。
已然不用再寄居國舅府內,而是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嗯,也不算特別小。
這入夜後的金陵城,完全是一片死寂。
就連白日裏這座熱鬧的茶樓——朗月閣,也不可避免地籠罩在幽暗的夜裏。
朗月閣的頂樓,住著此閣的閣主,化名荀朗的程寄書。
遠處更漏迢遞,程寄書卻睡得極不安穩。
月光清冷,越過窗紗傾瀉在年輕她的臉龐上。
“呼!又是一場夢魘。”
程寄書突然從夢裏驚醒過來,自顧自喃喃著,幸好自己對做噩夢這事,早就習以為常了。
月色蒼茫映照人間,更深露重,不知江山此夜,又有多少人難以安眠。
而她,卻已難眠了整整六年。
既已失去了睡意,她幹脆起身至書桌前。
一燈如豆,照亮她的眉眼。
對比一年前,她的眼神更為堅定從容,颯爽氣概自然流露。
這副麵貌雖說不上國色天香,卻也螓首蛾眉,自是一番清麗可人。
屋內美人研墨,屋外雲影浮動,當下氣氛也算祥和美好。
但當她寫下信鴿回函最後一筆時,殺機躍然紙間。
月色慘淡,映入桌前,照亮了信箋上的小字,“明日除之”赫然入眼。
趁夜色漸濃,她依舊熄燈歇息。
今夜還很漫長,總要繼續休息,預備充足的精力。
明日,注定是波瀾四起的一天。
至晌午時分,昨夜失眠的人好不容易重墜夢鄉,尚未來得及品味這夢是否香甜,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了。
程寄書雖是醒了,卻懶得動彈,隻等門口那陣“風”,自己刮到床前。
果然,還不用默數十下,便有個紫衣姑娘衝進來,頭上的釵環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響。
她撲身躍上床,毫不客氣,重重地壓了一下被窩裏的人。
“嘶!”
被窩裏人發出吃痛的一聲,身邊的小姑娘,卻咯咯笑不止,笑聲如銀鈴般,聽著不覺刺耳,反而讓人倍感愉悅。
“朗…哥哥,人家可想死你了!”
紫衣姑娘故意提高音量,嬉皮笑臉地對著程寄書說,全然不顧那人早已滿臉黑線。
“哎呦!我們的顧大小姐真是毫無女兒家的羞恥之心,衝你叫我一聲哥哥的份上,你就不該大早上推開哥哥的門!還毫不矜持地滾上了哥哥的床!我雖極少在金陵,卻也知道這金陵的百姓,都說那顧侯家的二小姐文雅自重,是金陵大家閨秀模範雲雲……”
程寄書充滿揶揄,在被窩裏調侃床上這位。
這雖是一番,但話語裏卻滿是溫柔與些許寵溺,可見這兩人關係自然是非同一般。
“你可得了吧!人家叫你一聲哥哥,阿書你還真敢應!”
紫衣姑娘葡萄般水靈靈的眼睛,滴溜溜地在程寄書身上轉。
“你看你這玲瓏身段!嘖嘖,也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個男子!你要是願意嫁給我哥哥,那你以後便是我嫂嫂了!”
紫衣女子沒好氣地嘟囔著,像個小孩子一般置氣。
程寄書聽著這話又無奈又好笑,真是拿眼前這個姑娘沒辦法,隻好慢騰騰地起身更衣,乖乖跟著紫衣姑娘去用膳。
再說這位紫衣姑娘,身形略微嬌小,臉龐青澀稍顯稚嫩。
她便是南朝平陽侯顧諺的二女兒顧寧謠,今年剛過及笄之禮。
南朝本是提倡早婚習俗的國度,卻因為當權者的原因,也便不在乎及笄該緊接著定親嫁人之事。
更何況顧侯偏憐小女,隻願她平安喜樂。因而都隨著女兒的意願,不曾強迫兒女婚事。
說來她們兩位,可是一起長大的,如果沒有六年前那樁血案的話,不出意外,她們現在應該都在雁州,攜手度過快樂的少年時光。
可惜人生無常,四處是波瀾。
能再遇到顧寧謠,也是她的意料之外。
自雁州一別,她也從未想過再遇這個玩伴。
不過剛好因為這場意外,也救了顧寧謠,這是她心中一直慶幸的事情。
還好,在謠謠需要她的時候,她能夠保護這個姑娘了。
應該說,她現在有能力保護她想保護的人了,再也不會是六年前,那位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倒下,無能為力的孩子了。
再說這朗月閣,便是王世淮為她置辦的住所。一座規模宏大,裝修風格極其典雅的茶樓。
她第一次搬進來的時候,下巴都快掉了,國舅爺一出手就是豪氣。
在東街這麽一個繁華的地段,擁有一座恢宏的五層樓閣,非一般財力能做到。
不過金陵大多百姓,隻知朗月閣的閣主,名喚朗月公子,這還是有賴於王世淮故意散播出去的。
這一年來,卻鮮有人知其真實名姓與來曆,更極少有人知這“朗月公子”,其實是位美娘子。
當程寄書以荀朗之名再回金陵,入住朗月閣的時候。百姓恍然大悟,原來這朗月公子啊,便是去年一夜由白衣升為客卿的荀朗。
這也難怪之前是國舅爺在打理這座茶樓,畢竟客卿大人,可是救過皇後娘娘的神醫。
說來也真神奇,王世淮隻用短短一年,就讓朗月閣在這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的金陵城內站穩腳跟,且還越做越好,賬戶盈餘頗多。
程寄書偶爾也會聽一些坊間關於自己,以及這座茶樓的一些閑話。
對此,她不過是淡淡一笑置之。
“那還不都是,借了國舅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