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竹林再遇
次日,玄元帶著這副鈴鐺,走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終於在一家鋪子裏問出了眉目。
這種鈴鐺屬於特製款式,本有四副,每副上麵都刻有“逍遙”二字。這便是專門為逍遙車打造的鈴鐺。
當時店主一看這鈴鐺,心下一驚,這不是已故的戶部尚書沈大人派人來打造的嗎?聽聞逍遙車都不見了,怎麽這鈴鐺今兒還有人送來呢。
玄元回去桓王府內向世子稟告了此事,阮仲容拿著這副鈴鐺看了又看,送禮的那個人是什麽意思?
既然是逍遙車的東西,是想告訴父親沈廉乃他們所殺;還是想嫁禍於父親,若是日後南帝查起來,發現逍遙車的鈴鐺在桓王府,他會相信桓王與沈廉之事無關嗎?
此時的桓王府內,桓王不在府內。想著心裏存在的諸多猜測,他決定上天渠山與父親探討一番。
再說程寄書自昨日送完那“大禮”,昨夜回去又夢魘了一番。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上天渠山散心。
寒昭陪著她出城,看她怏怏不樂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麽,二人便維持著靜默的氣氛,各做各的事情。
到了白塔寺,寒昭扶著程寄書下了馬車。
看著眼前這片竹林,她的心神突然就感覺安寧了。
好奇怪,為什麽呢?
緩步踏在林中,有清冷的風拂過,吹動她的衣袍。雖然現在的她是男裝,當風吹起她鬢角微微淩亂的發絲時,要是她換上女裝的話,應該也像她母親一般美麗動人。
行至無名墓前,她拿出一些祭祀用品,一邊焚燒冥錢,一絮絮叨叨說著這些日子的事情,仿佛她不是在自言自語,仿佛有人回應一樣。
平素裏,她的話並不多,表情不多,也不愛笑。
其實吧,小的時候,她是個花很多的少女,也很愛笑。因為父親,他說:“我們阿書笑起來真好看。”
直到十三歲那年,她失去了家人,開始了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涯。
吃過很多苦,突然就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起,才比較有人聽,那不如不說了。
“你知道嗎?我昨天去送禮給那人,雖然他不是最該死的那個,但也算是同謀者了。不知道這份禮物,可會讓他良心發痛,如果他有的話。”
……
說著,程寄書不自知地有淚落下。
寒昭看她這樣子,也隻是看著,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人。
其實當她們一到墓地的時候,玄參就看見了。
今日世子打發他去林中別院取些東西,路過無名墓的時候,看見墓地前堆了些落葉,正準備打掃,便見著上次那兩位公子來了。
這次他沒耽擱,主要是怕世子再找他算賬,自然也就沒聽到了程寄書自言自語的那番話。
彼時的阮仲容正在山頂的登樂觀處,與他父親匯報玄元的查探結果。
桓王看著這鈴鐺,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是一句淡淡的:靜觀其變即可。
阮仲容向來不會違背父親的意願,既然父王說再看看情況,那就再等那人出手,看他下一步想做什麽。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如此。
玄參氣喘籲籲到了登樂觀山門的時候,正巧阮仲容剛踏出門檻。
“世子,世子,快!無名墓有人了!”玄參連連喘氣喊道。
這一路上來,差點累死他了。你想啊,本來走大路的話,白塔寺和登樂觀差不多要半天的腳程,他這還是抄近路了,也用了快一個時辰了,也不知道那人還在不在。
阮仲容一聽這話,便騎上快馬,大踏步奔向白塔寺。
這小路一路荊棘頗多,他卻不管不顧,一身白衣也沾了許多草絮。
到了白塔寺,剛往竹林沒走幾步,便見前方兩位男子相伴走出來。
瞧著身量,這不就是自己上次想見又沒趕上的兩人嗎?
阮仲容大步走上前去,對著這兩人作揖,嘴角帶笑開口說道:
“兩位公子,可是來掃墓的?”
這時候的他沒有戴著銀質月牙麵具,一身白衣,容顏俊雅非凡,讓人一下子有些看花了眼。
是的,無論是在白塔寺還是在登樂觀,他不需要戴麵具。
這裏,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桓王府的世子殿下。
寒昭先注意到來人了,但看他這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不像是什麽歹人,也隻是冷冷地觀察著他想要幹嘛而已。
而程寄書確實是聽到了聲音才注意到來人,她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風神俊朗的男子,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得像遠離俗世,不曾為紅塵困擾過一般,那種自在,不帶殺氣,讓人舒服的眼神。
但比這個更重要的是,她怎麽好像在哪見過他?
阮仲容也看到了眼前的人,突然他眼神裏似有光芒閃爍一般,是一種欣喜,久別重逢的暢快感!
“朗月……?”“琅叔承?”
這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隻不過一個是驚喜,另一個恨不得拿塊豆腐拍暈自己!
雖都是在笑著,一個是發自內心,一個帶著微微窘意。
“沒想到自江州一別,還能在這裏再見到你。”阮仲容笑得極為真誠,猶如謫仙下凡,讓人也跟著心情愉悅起來。
“我也沒想到,小弟以為此生再也難遇到琅兄了,沒想到竟是在此地。”程寄書也笑著,雖然有些尷尬,但也忍不住放鬆了心情。
畢竟尷尬的事,她一年前就做過了。
那時,靈璃負責江州部分的部署,卻出了一些變故,差點讓定國公第二子,時任江州刺史的章佑華捉住把柄。為了解決此事,她隻好親自去江州走一趟。
偏偏在那一天,她心情很不暢快。恰好隔壁兩桌都有人,她隻記得好像是自己非要拉著人家喝酒,三個人都喝醉了,一起拜了把子,美其名曰江州結義,約為兄弟!
這下好了,誰能想到隔了快一年,竟然又讓她遇到了這位半路上認的義兄!
隻是,不得不說,這琅叔承怎麽越長越好看了些。
阮仲容此時心裏也波瀾四起,難得再遇故人,還是在這裏。
對,在這裏的話,那這個朗月公子和墓中人又是什麽關係?
“朗月……”。
阮仲容掂量著自己要不要問,是否過於草率了些。
“琅兄,叫我荀朗即可。”程寄書撫平了心緒,沉穩地回道。
“說來,琅兄不要見怪我當時未說自己名姓,實在是當時情況有些混亂。”說著抱拳了一下,其實心裏在吐槽自己沒事撒酒瘋幹啥。
阮仲容微微一笑,心裏也在想自己現在也用了假名,也是不太好意思。
……
本來自己還想問下關於墓中人的事,但很快他就發現每當自己開口要問這個的時候,程寄書隻避開不談,反而說起那晚的醉酒結拜之事。
二人皆很感慨,誰能想到,緣分這事,當真妙不可言。
隻是他們兩個不會知道,自己與對方的緣分,糾纏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