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初到彬州
第二日，以阮仲容為首的朝廷賑災隊伍，一行人浩浩蕩蕩快馬加急奔向彬州。
隻是由於攜帶了八十萬石倉栗，數量龐大，舟車勞頓，也足足快小半月才到那裏。
剛到雁州時，雪便有些大了。
再往彬州方向走，大雪紛飛，覆蓋了整個北境。
到了彬州地界，地麵積雪厚已然不止五尺了，地麵濕滑難行，聽聞朝中派遣特使來，彬州刺史楊策早已帶領一眾屬官在城門口等候。
隻是地麵濕滑難行，人倒是還可忍受，但車馬難行，糧食等物資運不過來，尚且離城門口還有一段距離。
唯有靠人力來搬運，畢竟人穿皮靴，靴底有齒輪，尚且能換忙行於雪麵。
隻是人力有限，僅僅靠阮仲容帶來的幾十個人與彬州的守城將士，實在是運不過來。
如若調動全部將士，怕城中造成騷亂，屆時場麵更為混亂。
阮仲容一身錦帽貂裘，負手而立在這冰天雪地裏，宛如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一般。
隻是謫仙是沒煩惱，阮仲容此刻卻是愁腸百結。
他略微沉思，指著通往城門的路，對著楊策說：
“眼下最重要的是將物資運送進城，否則人幹餓著，物資卻放著，這是說不通的。也隻有一個辦法了，城外運土一路埋進去。楊刺史要做的便是召集一眾青年才俊，讓他們一起來鋪路。既然上天無路，我們就要造出一條路來！
楊策一聽，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人手問題也是極其關鍵的一個問題。
他也才上任未滿一年，對南朝對百姓，都盡心盡力，是個又抱負的人。
早就聽聞桓王府的世子是立下軍令狀來的，若非有把握，估計也沒人願意冒這個險。
此刻，也隻能相信這位世子爺了。
雖然，這個任務楊策而言，已經夠難了。
但是不管怎樣，如果上麵先放棄了，那彬州的百姓真的隻能等死了。
不過，楊策不知道的是，阮仲容初到雁州的時候，就派玄參持著銀虎符，去江州調銀虎軍了。按照腳程計算的算，最多兩日，銀虎軍就會到了。
二十萬銀虎軍，隻要選調五萬人來彬州協助，那麽無論是埋土造路還是後麵需要援建等事，自然都不在話下。
隻是，以後銀虎軍在他手上就不再是什麽秘密了。
另一方麵，程寄書也是行到半路提前讓人傳信給靈璃，雁州的物資如若準備齊全，可先到距離彬州最近的肆州，她會前去那邊與她們會合。
此外，雁州七萬兵力部署，選調兩千出來，化作普通百姓也去肆州等候。
此次彬州一行，除了靈璃和寒昭，還多了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顧瑾瑜。
他是醫者，本性純良至善。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知道了程寄書的很多秘密軍報，卻從沒過問過。
有些事，要學謠謠一樣，該糊塗就糊塗，就算不能幫上什麽忙，更不要添亂才好，他隻盼著早日到達彬州，那裏有很多需要他的人。
好在，此次彬州隨行的還有濟世堂二十名醫術精湛，經驗豐富的醫者，顧瑾瑜這一路上也不算是無聊，他本就是喜好研究醫理之人。
程寄書這一路上，也確實疏忽了他。
倒不是刻意，隻是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每當她被各種事繞的頭暈腦脹時，一聞到瑾瑜兄長身上的藥香，也就慢慢舒緩過來。
畢竟是小時候喜歡過的人，即便她從小就喜歡裝作男孩，舞刀弄槍，好不瀟灑。
活得這麽熱烈的一個人，不知怎的，卻喜歡顧瑾瑜這個安靜讀書的人。
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兄弟姐妹，便常常羨慕謠謠有個哥哥吧。
時日久了，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把瑾瑜當做兄長，還是當做那個喜歡的人。
不過，有什麽重要呢？
眼下，更重要的是彬州雪災一事。
時日上來說，程寄書到了肆州一天，阮仲容才到彬州的。
她到肆州，可沒心情遊山玩水，反而是命人去大量購買肆州的米糧屯著。
等到了彬州，這些東西可是大有用處呢。
最重要的是，現在買了肆州的儲糧，以免彬州彈盡糧絕那日，泗州這邊有人哄抬物價，賺黑心錢！
等明日肆州這邊安排妥當，她們便出發到彬州去。
此處距離彬州本是隔著一個大湖，恰逢冰天雪地，湖水結凍，冰麵上亦可行走自如。
且說阮仲容與玄元等一眾先行與刺史進城，而大批物資有帶來的甲兵把手，且玄風也在那邊看著，不必過於擔憂。
這玄風、玄元、玄參與阮仲容，皆是出自銀虎軍，本就非同一般，警覺偵查能力比一般人敏感。
進了城，此時已近黃昏，天色暗沉沉，給人極其壓抑的感覺。在主街的兩邊，路有餓殍，或者凍死的人一個接一個。
活人抱著死人，活人看著麵無血色，也如死人。
孩子哭喊著雙親，父母抱著凍僵的孩子。
如果你沒見過人間煉獄，去看看災後的百姓，就活著煉獄裏。
阮仲容一身貂裘，路邊的人一看他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貴，紛紛圍上來要找他乞討。
幸虧楊刺史與玄元等人極力護送，方才讓他走出一條路來。
他心裏很是不忍，讓玄元把他們的幹糧拿出分了一些給圍上來的百姓，這一分，四方街巷還活著的人都圍過來，他們跪在地上，哭天喊地，希望阮仲容給他們一人一些吃的。
還有抱著已死孩兒的女子，抱著凍僵妻子的丈夫，抱著已然病故父母的兒子，都在求著他，請他施以援手。
阮仲容不忍再看，又不能不看。
強壓下心裏的感受，他站在高台上去，對著下麵的百姓說著有力的話：
“彬州的父老鄉親們，朝廷從沒有放棄過你們。我是此次賑災的主理人，桓王府的世子阮仲容。如今賑災的栗米棉被等，皆已到城外。不過，地麵濕滑難行，我懇清彬州年輕壯士與我一起，埋土造路，讓我們的賑災物品運送進城！”
底下的人一聽朝廷來賑災了，紛紛露出了喜悅的笑臉，帶著晶瑩的淚花。
一旁的玄元開始組織青年自願加入造路隊伍，令阮仲容意外的是，在場的人幾乎都參與了這場造路工程。
所有人都想活著，大家的信念一致！不管老弱病殘，此刻的他們，讓人大為敬佩。
看著招募處人頭攢動，阮仲容心裏更為堅定。
就算是再來一次，他依然會請命治災。
這世間，總要有人活得大義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