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飛呀
“哥，哥，你撐住，，撐住……哥……”殘破的嘶吼聲響徹這個小破胡同，夾雜在雨水中，很快又消失。
掌心溫熱的鮮血被傾盆大雨瞬間衝洗幹淨，鮮紅混著地麵的髒汙被雨水裹挾著通通衝進了那散發著惡臭氣息的排水溝。
以前穀維總喜歡在大雨天行動，他說大雨是最天然的洗白劑。
田飛今天是徹底明白了。
“哥，你醒醒，醒醒，今天該死的是我不是你，哥！”
不知是那大雨氤氳了視線，還是眼睛本來就看不清楚了，前方的道路一直在旋轉，田飛重傷的腿，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片上，他要走出去，他這條命丟了沒關係，但易凜不能出事，絕對不能出事。
他願用他的命換易凜的命。
眼睛裏的畫麵繼續加速轉動，鮮血從口中噴出，噴在地上過數秒的時間就被雨水衝洗幹淨。
田飛好像看見了光，但卻在下一秒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他還是沒醒嗎？”
“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麽準備？”
“植物人。”
“……”“可……可他才十八歲。”
“我知道，很抱歉。”
“那他呢？”
趙筠歎氣：“他短暫的醒過，但什麽時候還能再醒過來誰也不知道。”
“我已經瞞住任茴了，他醒之前還是不要讓任茴知道，你們那邊呢？”
“我讓季海去解釋過了，說易凜去參加一個項目了，不能和外界聯係，任茴應該是相信了，還是麻煩你，多照顧一下任茴。”
易芽掀起被角將田飛的手放進了被子裏，就是這雙手，給她做了很多頓飯，把她的稿紙畫的亂七八糟，轉頭卻又買一大堆吃的求她原諒，他那麽喜歡吃東西，現在不能吃東西了，肯定很難受吧。
“我知道，田飛家人呢？”
趙筠再度歎氣：“田飛是孤兒，既然在我的醫院，我會給他免費治療，給他請護工，我相信這孩子會醒過來，就像你說的他才十八歲，人生路還長著呢，還有你，你的人生路還很長。”
易芽拿棉簽沾濕田飛幹燥的嘴唇：“我還有什麽人生路，這孩子也夠可憐的，傷害他們倆的人找到了嗎？”
“要麽是監控死角，要麽沒有監控，沒有絲毫的線索，我現在還沒通知吳家的人，不過很快藏不住了。”
易芽在病床邊坐了十幾分鍾，起來的瞬間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她及時扶住了床，卻不小心壓到了田飛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
可沒有回應，他甚至連點反應都沒有。
等趙筠再進來時，她好像做好了什麽決定一樣，迎了上去：“趙醫生，我來照顧他吧，不過有沒有專業的人教我一下，一天就行。”
“你？小飛這孩子大概率是植物人了，你真的沒必要。”
易芽垂眸，深呼吸：“趙醫生，你不知道，我好幾次都是他送我到醫院，他救了我好幾次，我就是照顧他而已，不是說植物人身邊有人講話的話，會增大醒來的可能性嗎？他本來都已經夠苦了，我不能拋棄他，我跟他很熟，他應該能聽懂我的聲音。”
任茴的這個朋友，趙筠早就認識了，但是平時這個易芽沉默寡言，一句話沒有超過十個字。
今天卻說了這麽多，隻為了小飛。
“好吧，如果你以後有別的事情的話，我會請護工，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照顧病人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謝謝趙醫生。”
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重現。
她那次吞了大量的安眠藥，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趴在病床邊的人，她有點印象，他是隔壁任茴的弟弟，她剛想抽回手，那個人卻醒了。
這個男孩麵孔上還有尚未褪去的青澀，青春活力襯托的她的死氣沉沉已然低到了塵埃裏，這麽帥氣溫柔的男孩子是她曾經不敢直視的。
“小姐姐，胃還痛不痛？我知道一家特別好吃的餐廳，我帶你去吃，不對，我該叫你小姐姐還是小妹妹？你看著好像比我還小，我十八歲了，你多大？”
“二十五。”
“你騙我，你看著還沒我大。”
易芽從旁邊的手機裏調出了身份證，展示給田飛。
“小姐姐青春無敵，我帶你去那家超好吃的早餐好不好？”
那天早上，易芽隻喝半碗鹹豆漿，然後看麵前的大男孩吃了四籠包子。
從那之後，這個男孩就好像把她當成了飯友，三天兩頭來敲她的門。
今天不是給她帶這家餐廳的食物，明天就帶另外一家的糕點，有的時候明明她都拒絕了，他卻好像沒看見一樣，走進廚房熱飯熱菜，把她家當成了他自家。
“小姐姐，最近我發現有部電影特別好看，我們去看電影吧？什麽？你不去？那我開個會員，我能在你家看電影嗎？我家沒電視。”
“小姐姐，快來嚐嚐，田飛獨家秘製可樂雞翅，你放心的吃，要是中毒了，我爬也要把你背到醫院去。”
“小姐姐，我今天非常不開心，所以我做飯給你吃吧，看著你吃飯我就開心了。”
“小姐姐，你不是說你討厭醫院嗎？我帶你逃出醫院吧，我們以後再也不要來這個地方好不好？”那次手腕的傷疤至今還清晰的存在著。
“小姐姐，我最近去舉鐵了，你看看我的肌肉，我很快就可以背起兩個小姐姐了。”
“小姐姐，我想陪你看夕陽。”
“小姐姐，我剛剛揍了那個男的一頓，我想拉那個人過來跟你道歉的，但是他被我踢遠了，因為那個豬頭實在是太醜了。”
“小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
“小姐姐，我可能要死了，我不能再做飯給你吃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好不好？帶著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如果……如果真的有奈何橋的話，我想在奈何錢邊看見百歲的你。”
“嘟嘟嘟……”
“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黃昏已至，今日西邊的天空一片血紅，渲染出夕陽的紅光，整個天空都好似被浸在一個血紅的染缸中。
易芽舉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易芽：和你第一次看夕陽。
夜幕降臨，身邊多了兩個人，易芽站起來走在前麵出了病房。
“你是瘋了嗎？那就是個活死人，你自作多情什麽？你真以為人家一十八歲的大好青春的小夥子會喜歡你這個怪物？”
“老婆，別跟她說那麽多廢話，說正事。”
“好，易芽你給我聽好，今天你跟我們回去，我們就當那件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不要在這個活死人身上浪費時間。”
易芽僵硬的站在原地：“如果我不跟你們回去呢？”
“那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你已經徹底沒救了，從此你是生是死都跟我們沒有一丁點的關係，就算你死了，我們都不會去認屍。”
“那就隨你們吧，反正我死了之後的事情我又不知道，就算是被野狗吃了我也不知道，你們走吧，謝謝你們的養育之恩，是女兒不孝。”
“這個孩子是瘋了，瘋了。”
女人拉著男人失望的離開：“她已經不是我們的孩子了，沒有人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