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教劍
淩劍回頭撿起了插滿魚的竹竿，回到空地中央，墨羽也將火升了起來，淩劍將竹竿架在了篝火上，三人就這麽圍坐在篝火旁。
路以瓊抱著膝蓋，看著火堆一言不發。
墨羽注意到路以瓊手臂上有一塊淤青，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到了她身前。
“這是通經活血的藥，你擦一擦再睡一覺，明天便會好。”
路以瓊猶豫了一會兒，將瓷瓶接了過去，拿著瓷瓶，微微側首，似乎在用著餘光觀察著淩劍。
淩劍此時正轉動著竹竿，竹竿上的魚在火焰的灼燒下發出了滋滋聲和周圍的蟲鳴交織在一起，火光印照在淩劍冷峻的臉上，似乎添上了一絲溫暖。
路以瓊在明明才二十來歲的淩劍眼中，看到了一絲滄桑。
怕被淩劍察覺，路以瓊很快又低下了頭。
這個人剛剛救了自己，若他不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路以瓊不敢再想下去。
三人就這麽沉默著。
火苗不斷跳動，一股清香飄了出來。
淩劍將烤好的魚從篝火上提起，墨羽將消耗的竹簽插在魚上，將烤魚從竹竿上取了下來，又將魚分到了淩劍和路以瓊手中。
路以瓊是真的餓了，一口咬在了魚身上，沒有什麽味道，隻有淡淡的炭燒清香。
三人將打回來的魚吃了個精光，路以瓊還沒將地鋪好，武威派的人就到了。墨羽將衣物都給了路以瓊，自己和淩劍用幹草將地鋪好，便躺了下去。
路以瓊看了一眼兩人，走出了一段距離，將衣物鋪下，坐到了地上，隨後抬起頭看向了夜空中那一輪彎月，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路以瓊緩緩起身，朝著河畔走去，半月不知何時躲進了雲霧中。她褪去了身上的衣物，露出了潔白的**，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衝刷在身體上，讓路以瓊變得清醒，那夜滅門的情景再次湧上心頭，她的表情變得悲戚。
洗去了一身汙穢，路以瓊回到岸上，沒有換洗的衣物，還是穿上了原先那一套黑衣，回到了空地上，篝火還在燃燒，她看了一眼淩劍和墨羽，兩人皆已睡去。
凝望了兩人許久，最後路以瓊從腰間抽出了匕首，一步一步朝兩人靠近，一直到了淩劍的身側才停下了腳步。
她對著淩劍抬起了匕首，匕首懸在半空中卻久久沒有刺下。
她猶豫了。
看著這張臉龐，在熟睡中眉頭終於舒展，臉上也沒有清醒時的冷意，路以瓊不自覺的回想起剛剛淩劍從河畔回來的那一幕。
“三息之內，放開她，否則你們全部留下。”
月光下，他提著劍，身上的殺氣不知是為她釋放，還是與生俱來。
他剛剛救了自己，自己卻趁他熟睡痛下殺手，那與殺人魔頭又有何分別？
路以瓊心中不斷地問著自己，最終還是沒有下得去手。
“算了，先去京城見了遊如海，若到時確定了他們就是殺我一家的凶手，再下手也不遲。”路以瓊內心暗道，還是放過了這次機會。
這時，淩劍身旁的墨羽一個翻身，臉朝向了路以瓊。
路以瓊嚇了一跳，趕忙將匕首收到了背後。
“呼——”輕微的喊聲從墨羽鼻腔中傳來。
路以瓊定睛一看，墨羽依舊閉著雙眼，原來隻是翻了個身，並未醒來。
路以瓊長出一口氣，緩緩轉過身，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沒有察覺到，在她背過身的那一刻，墨羽嘴角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
以淩劍和墨羽的警覺，怎麽會察覺不到路以瓊的動靜。兩人其實早就醒了，之所以還一直裝睡，就是想看看路以瓊會做些什麽。
若路以瓊真的下得去手，淩劍也許不會殺她，但也必然不會再將她帶在身邊，甚至不會再想去證明什麽清白，畢竟，不是所有的誤會都值得澄清。
…………
大清早，陽光透過竹葉撒了下來。
篝火已經熄滅，隻剩下碳灰還在微微冒煙。淩劍和墨羽都已起身。
“這幹草硬地可真不好睡，睡一晚上，半邊身子都給我睡嘛了。”墨羽活動的僵硬的筋骨，歎道。
淩劍也提起氣息，淩空揮了兩拳，關節之間發出竹筒爆豆的聲音。
“哎喲，差點忘了，淩兄你還是個傷員，昨夜又是一場大戰，快，趕快讓我給你看看，傷勢有沒有加重。”墨羽扯著嗓子道，好像在故意說給路以瓊聽。
路以瓊也已經起身，將衣物疊好，走到了兩人身邊。
昨夜淩劍和墨羽將僅有的衣物都給了她，雖說鋪著這些單薄的衣物睡得仍舊不如床舒服，但也好過兩人直接席地而眠。
路以瓊把衣物還給了兩人，忽然轉身對著淩劍，她沒有抬頭直視他，用著細如蚊蟲的聲音說了一句“謝謝。”
淩劍不可查覺的眉尾輕動，沒有說什麽，接著又恢複了那張冷冰冰的臉，越過了路以瓊，朝著馬兒走去，留下路以瓊一個人站在原地。
墨羽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又朝著淩劍道：“淩兄，你說她武功這麽差，你們倆剛好都是用劍的，不如教她兩招？”
“不教，要教你自己教。”淩劍背對著墨羽，頭也沒回直接一口拒絕。
“淩兄，你不會是怕了吧？”墨羽笑道。
“我怕什麽？”淩劍總算側過身子，雙眼微眯地看著墨羽。
“怕她學去了你的劍法，到時她真要殺你，你防不住。”墨羽挑了挑眉道。
“笑話。”淩劍沉聲道。他自然知道墨羽是在故意激自己，所幸不再理會。
墨羽見激將計沒起作用，輕歎一口氣，搖了搖頭。他之所以會萌生讓淩劍教路以瓊劍法這個念頭，不得不說有些同病相憐的因素在其中。
這種滅門之痛，他也嚐受過，再看路以瓊一個小女孩，身手平平，肩上還背負著血海深仇，要在這江湖中生存下去，著實不容易。
淩劍給馬兒喂了些嫩葉，又在一點白的背上輕輕拍了拍，轉身回到了空地中央。
“看好了，我隻演示一遍。”淩劍忽然來了這麽一句話，說完便抽出了軟劍舞了起來。
沒有人問過路以瓊學不學，但就在淩劍將劍抽出鞘的那一刻，她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上麵。
“這個家夥。”墨羽搖了搖頭，暗自偷笑。剛才墨羽還有些失望淩劍說不教，結果沒想到還是教起了路以瓊。墨羽也饒有興致的欣賞著淩劍的劍法。
淩劍劍招使得並不快，不像與人交手般，讓人眼花繚亂隻見漫天劍影，出招的速度剛好能讓路以瓊看得清。
“回風拂柳。”
軟劍在淩劍手中來回飄蕩，地上草木落葉隨著劍風輕起，劍風吹過，猶如輕風拂過柳梢。
“金蛇狂舞。”
劍招忽的一變，剛剛還似微微和風，頃刻間又好似，軟劍不斷顫動，帶起陣陣虛影。
“萬劍生花。”
劍招愈演愈快，淩劍已是特意放慢了速度，但路以瓊仍覺得眼睛跟不上出劍的速度，隻能看見劍光不斷閃過，空中一朵朵銀花緩緩綻放。
“嗒”的一聲，淩劍演示完三招，直接將劍收入鞘中，而後轉身走開。
路以瓊還怔在原地，回味著淩劍剛剛用過的劍招。
墨羽看完淩劍這三招，暗暗點頭，內心不禁感歎，自己竟然沒在這三招中看出一絲破綻。
墨羽雖未看出破綻，但卻看出了另一點：淩劍所使這三招，除了最後一招，前兩招都更適合軟劍使用。
就是不知是因為，淩劍自己現在所用的劍，是墨羽借予他的軟劍的原因，還是因為路以瓊剛好用的也是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