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龍君
張府篆養有一位二品武夫的大供奉，平日裏除了張啟督，張府中他誰的麵子都不會買。察覺到蓮花湖中的戰鬥氣象後，那位名叫樸煙的中年漢子立即趕過來，神色複雜。
他站在張啟督稍遠處，苦笑道：“老爺，原來小姐竟有這般修為啊。”
張啟督看不明白個所以然，急出了一身汗。若非身旁立著一個仙道高手，他早被兩位一品高手交戰的勁氣撕碎。他擦擦汗，張了張嘴巴，道：“樸煙，你能否看出，裏麵兩人誰占了上風？”
樸煙瞪大眼睛，使勁瞅著。片刻後無奈搖頭道：“這兩人力量太盛，樸某看不真切。”他略微思索後，胸有成竹道：“小姐在我眼皮子底下將一品修為完全隱藏，雖然樸某看不出小姐對手的實力根腳，但想必他是不如小姐的，畢竟不可能隨便一個一品高手，都能像小姐一般讓我自覺不如其甚遠也。”
這記馬屁拍的極為巧妙，既抬高了張啟督孫女，又不忘隱晦誇讚自己的眼力。隻是他並不知道，張啟督希望聽到的，是他孫女不如那個神秘對手。
“張大人，還不知小姐是在和誰交手，是否需要樸某助陣一二？”樸煙問道。
在一旁聽著這個井底之蛙聒噪了半天，魏老頭早便煩的厲害，忍不住譏諷道：“一個不入流的二品武夫，也敢在此大放厥詞。你想助陣，那就去吧！”
樸煙大怒，就要憤然出手。
獨臂魏老頭甩動他那隻空蕩蕩的袖子，一道數十丈長的土龍席卷而出，將那個二品武夫樸煙撞飛跌入湖中，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聚勢。
張啟督根本不敢阻攔，誰讓那個腦子裏隻有拳頭的家夥，觸怒的是那位仙人。
十歲那年起，張靈素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後，被嚇了個半死，她甚至不敢再如何親近自己的父親。她親眼看到那個男人，殺了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一個少年。當本為自己父親的那個男人轉過頭來，張靈素看到的是一雙嗜血的眼睛。
自那以後，她夜夜入睡後，都會做噩夢，直到她遇見那個背一把斷劍的男人。
“你心中有一片桃花源，不該被人間醃臢事侵擾。”那個戴著鬥笠的粗糙漢子同張靈素這般說道。
許是見過別人的生死，年幼的張靈素對那個神秘的邋遢漢子竟半點不怕。她隻是抬著頭，想盡力看到那人的樣子。
“我傳你三招劍術，如果以後你覺得很害怕，就用這三招粉碎一切讓你畏懼的東西。你且看好，第一招，天龍現。”
隨著頭戴鬥笠的漢子揮劍，天地中出現一頭無邊巨大的青色巨龍，幾乎要壓倒整座城池。
張靈素陡然睜開雙眼，其中有璀璨的青色光芒遊動，她一劍豎直斬落，這頃蓮花池劇烈晃動，如同一壺燒沸的水。青龍從劍尖上飛出，掀起一場狂風。五十丈外，凡麒一身衣袍紛飛，幾乎要被那撲麵而來的勁風吹散架。
“龍君？”魏老頭神情凝重，當年他曾有幸見過一個人稱龍君的男人，張靈素所施展的招式，與那人最得意的劍術，有五分形似，八分神似。
蘇景琮道一聲果然，一點點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以雙手畫太極。當年護送自己就藩歧地的七位武道高手中，有一位實力與魏老頭同處一線，踏足仙道第一個台階，且為此境頂峰，人稱太極手宋義，他有一招壓箱底的絕學，幾乎沒傳授他人。
看見蘇景琮身前那麵大如山壁的黑白太極圖後，魏老頭破天荒有一絲感傷，喃喃道：“宋老鬼，你和我爭了一輩子誰的絕學最厲害，有用嗎？你苦心孤詣，創出的這一招生死門，少爺已經學會了。”
天龍撞在如同演化著生死的太極圖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虛空都震顫起來。還在水中的樸煙如一條落水狗，被肆虐的勁氣一遍遍拍打著，幾乎抬不起頭來。
當巨龍細碎破裂時，太極圖也終於支持不住，轟然一聲炸開。若非有魏老頭守護者一方天地，兩個一品甚至觸摸到仙道邊緣的高手大戰，恐怕能直接拆掉整個張府。
一招未能建功，張靈素神情淡然而寧靜。她已沉浸自己的世界中，不會被外物影響她近乎天人合一的心境。之後每一招，都會是她當下最強。
心海世界中，那個握一把斷刀的男人施展出第二招。
“我這第二招，名叫盤龍。也不知幾千年前，紫金山名叫龍盤山，我曾觀山苦悟十年，才創出這一招。”一把斷劍，在這個頭戴鬥笠的男人手中，卻像一把至尊之器，有開天辟地的偉力。
原本碎裂的那條青龍在張靈素接連七劍之下，霍然凝實。它一抖身形，如攀附在一座陡峭的山崖邊，氣勢淩厲而凶駭。
當青龍扭動身軀時，天空傳出山嶽崩倒般的巨大聲響。一顆顆大如水缸般的罡氣巨石砸落，落入湖中的激起數十丈高的浪花。
蘇景琮眼神明亮而鋒銳，不算上次被人埋伏，他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般全力以赴的一對一大戰了。少年時身為太子，宮中侍衛不敢與自己凶狠比拚。後來修為大降，他也不願再以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與人對陣。今天這一架，不管結果會如何，他都感覺分外痛快，仿佛胸中積鬱數年的悶氣，都隨著一次次交手，傾瀉出去。
蘇景琮想起了六年前那一戰，魏爺爺施展出那一招後，使刀的左臂寸寸碎裂。以舍棄一切防守換取至高殺力，那是魏爺爺平生最強一擊，生生斬殺了初入道極的仙道高手。
“殺生！”當蘇景琮掌刀劈出後，他右臂衣袖被那強勁的罡風直接撕扯成碎片。一道二十丈長的晶瑩刀芒延伸出去，將一路所有墜落的罡氣巨石劈成兩半，最後砸落在青龍的頭上。
幾乎是同時，張靈素手中長劍劍尖斷裂，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氣質反而更出塵幾分。
“最後一招，名怒龍！”張靈素的輕喝與她腦中那個邋遢漢子的喝聲重合，掉入湖中的劍尖飛掠而出，發出錚錚龍鳴，如一隻狂怒中的青龍。
被魏老頭一揮袖砸落湖中的樸煙終於爬上岸，別說插手兩個年輕一品高手的戰鬥，他就是在那交手餘威下自保都差了許多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