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海東青
蘇景琮在京城呆了近半個月，岐王小殿後院桃樹，桃子已經有嬰兒拳頭大小，再過個十幾二十天，幾棵桃樹上的果子就該染上粉色。
他前前後後把這座小殿逛了一遍，又在前院梧桐樹下練過劍後，覺著有些無聊，思來想去，決定喊上春茶或者冬雪之一，隨他逛一逛京城。
再這麽天天呆在小殿裏，真能把人憋出病來。
旁的事或許冬雪與春茶尚不會爭搶，陪同王爺逛街這等美差，她們從來不肯相讓。兩個容顏俏麗的女子，氣呼呼你一言我一句爭吵著，挑起事端的那個人就站在一旁，看的樂嗬。
片刻之後，兩個女子竟然達成一致，統一戰線，開始討伐蘇景琮。
“王爺，逛街而已，您就帶上我們兩人吧，多帶一人而已，我們姐妹倆手腳伶俐，又不會給您添麻煩。”
春茶以她柔糯嗓音輕聲說道，另一邊冬雪也拉著蘇景琮的手臂，一副你不答應我，我就不會撒手的架勢。
蘇景琮鐵石心腸，就是不答應兩個女孩子這個再簡單不過的要求，讓她們倆猜拳決定名額歸屬。
春茶猜拳取勝，朝冬雪扮了個鬼臉，氣的冬雪差點沒打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丫頭一巴掌。
蘇景琮似乎在自語：“你們若是一直堅持兩人都要與我逛街，或者同氣連枝一起不去，我是不是就必然要順了你們的心意？那些原本還是一塊鐵板的江湖勢力，也便如此？”
他安慰了冬雪幾句，帶著春茶，走向大街。
東唐京城乃是一位墨家高人規劃布局的，最核心繁華之處，概括起來為四橫四豎，圍成九個片區，皇宮正位於這九個片區正中央，從這四橫四豎往外不斷延伸，離皇宮越遠，繁華程度越低。
皇宮坐北朝南，正南那一片，多是招待旅客的客棧酒樓，而皇宮以北，則是一些花鳥蟲魚、奇珍異寶的售賣之所。
蘇景琮所去的，正是位於皇宮以北的那片紈絝最多的地方，大概是當紈絝久了，有些日子不去這一類地方，他就覺著哪裏空空的。
或許這麽些年的藏拙，他那皇兄讓他失掉民心隻是第一層打算，更深一層，是逼得他玩物喪誌，從內到外，徹底毀滅。
知曉蘇景琮要去的地方後，春茶不由得擔憂道：“王爺，咱們是在京城，您區這一類地方，不擔心皇帝陛下他……對您不滿？”
其實春茶本想說這會讓皇帝陛下心中高興，話到嘴邊，連忙換了一句。
蘇景琮自然知曉春茶真實想法，笑道：“順著他心意來，他會有什麽不滿？走吧，咱們去看看京城有沒有什麽好玩意兒，如果能找到一隻土黃色大蛐蛐，等回了西北，就不至於沒什麽禮物送給那家夥，反正他就喜歡這些。”
在京城呆了一年多的春茶不知道蘇景琮說的“那家夥”是誰，眼神有些茫然。
難道王爺真的已經走到了“玩物喪誌”的那一步？蘇景琮望著呆愣出神的春茶，打趣道：“少女懷春啦？”春茶羞得滿臉通紅，聲若蚊蠅道：“才不是。”
蘇景琮笑意柔和，腦海裏是那個年輕道人，輕聲道：“清涼山上有一個年輕道士，在我看來，他才是真正出世之人，念頭通達，契合天道。再過十年二十年，恐怕他就能成為天下道教執牛耳者，無論是修為實力，還是道法心境。”
春茶道：“王爺既然這麽讚譽那位道人，看來他是真的有大本事了。”
蘇景琮哈哈笑道：“你若是稍稍了解些那位道士平日裏做的事，肯定不會認為他是什麽世外高人。還有……”
他稍稍壓低些聲音，“咱們在外麵玩，你叫我少爺便好，京城裏沒太多認識咱們的，這樣子不至於太過招搖。”
春茶連忙捂緊了嘴巴，模樣嬌憨。
兩人走到一間花鳥店，店鋪不算大，但就掛在門外當招牌的那幾隻葵花鳳頭鸚鵡的品相來看，這家店鋪應該可以給蘇景琮一些驚喜。
店裏人不算少，春茶不大喜歡鳥雀的氣味，蘇景琮便讓她在門外等候，自己一人進入店鋪仔細看著。在一個貨架上，蘇景琮看到裝有蛐蛐的竹管，他一一拿出來查看了一番，卻最終仍是沒能找到心儀的一隻。
店鋪沒有小廝，隻有一個老板，是個肥碩的胖子，臉上總堆著討好的笑容。他看見蘇景琮挑弄蟋蟀的手法後，從圍在他身邊的人群中走去，望著蘇景琮笑道：“這位爺看著是個行家呀？我這一架的蛐蛐，您竟沒一隻看得上，這眼光，挑剔！”
蘇景琮拿出一隻這裏麵賣相最好的六厘大土黃色蛐蛐，望著這老板道：“老板，您這裏麵最好的蛐蛐才六厘大，雖說它是黃色，但這顏色也不算純正。這還是唯一一隻我稍稍能看上眼的，可想而知，您這裏其他的蛐蛐，該是多麽普通。看來我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
胖老板搖頭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沒有哪家店鋪，敢把鎮店之寶明晃晃擺在店鋪中間。若是您真想買一隻百戰百勝的蛐蛐，請去我後院一看，裏麵的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蘇景琮順著老板指的小門走了進去，過了門後別有洞天。
兩個老頭正在草叢裏下棋，對於走進來的蘇景琮不聞不問。當蘇景琮看到一旁樹枝上停著一隻海東青後，結結實實被驚到了。他微微收斂神色，指著梳理羽毛的海東青，道：“那隻鳥瞧著不錯，敢問二位它怎麽賣？”
沒想到隨便走進一家花鳥鋪，竟然就能遇到一隻這等神物，若放在昔日的東遼，這隻鳥代表的可是黃金萬兩、三品大員官帽以及一張免死金牌。
當初東遼皇頒下一道聖旨，稱若有人能進貢一隻海東青，無論此人之前是何等身份，都會賜予他一個從三品官位，賞一張免死金牌，隻要那人所在家族不犯下謀逆大罪，此免死金牌，可免除死罪一次。
正因如此，隻產於東遼的海東青，幾乎被捕獵絕跡了。
一個老頭抬起頭來怪異的看了蘇景琮一眼，旋即低下頭道：“能走進這座院子，不敢說眼力如何出眾，但絕不會是個傻子。老夫知道你認識這是海東青，所以你還是絕了買它的心思吧。可別想著拿你的背景或者官帽子壓人，能在皇城根底下開一間店鋪，誰沒點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