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善謀者勞心
一座被西蜀、西岐以及北陸視作必爭之地的山關，有一人牽馬而行，白馬白袍，年輕將軍風流無雙。
這座真名早已不為人知，如今被稱為鬼泣關的邊鎮，在昨日才被西岐攻克，此地戰火燃燒了整整二十天，死傷者共計逾兩萬之數，接近九成都是蜀國之人。
親身指揮，取得這樣一場輝煌大勝，對霍青而言，隻是尋常事。
帶兵三年，僅有四戰，他沒能以少勝多，不是他本是不夠大，而是對手失心瘋一般，認為以大軍壓境之勢，根本不可能贏得過霍青這位年輕將軍，反而腦子燒壞了，僅派出與霍青所帶兵馬一般數目的軍隊，開赴戰場。
毫無疑問，那四戰對手隻是給霍青送人頭的，對方都是以全軍覆沒的結果慘敗收場。
所以霍青領兵至今，沒能夠做到全部的戰鬥都以少勝多。
霍青身後十裏之外，駐紮著一支八千人軍隊，其中四千人是原本岐王軍六千人，經曆三場戰事後剩下的，另外四千人，是最新招募的三萬人大軍中，擇優選拔出來。
這才不滿兩月，五萬人建製的軍隊，已經有了三萬人，之所以會有這麽多人踴躍參軍，一大半的功勞，都在霍青身上。
有這新老兵卒八千人，霍青有信心擋下五萬人的進攻。
並非自大，而是已經足夠謙遜了。須知，爭奪鬼泣關一戰，北陸未曾插手，霍青以六千對陣西蜀六萬人，戰而勝之。
即便這裏麵有一些岐王府陳老頭，在西蜀埋下的棋子，於亂戰中突然反叛西蜀的緣故，但卻仍舊不能掩蓋霍青這位人間兵仙的光輝。
對麵，單人單騎遠遠跑來，身後是一線黃沙，被西北狂風卷在天空。
來人竟是一名女子，玲瓏嬌軀隨著駿馬的奔馳起伏，成為這粗糲狂沙中最動人的風景。
西岐與北陸約好，西岐打下鬼泣關，北陸接管，之後“兩國”共謀西蜀，北陸出兵五萬，西岐出兵五萬，但最後分割利益時，西岐要占六成。
現在，西岐需要付出的東西，已經擺在了北陸眼前，就看北陸夠不夠誠意合作了。
女子停馬在霍青麵前一丈處，揭下遮掩著她容顏的寬厚麵紗，露出了那張即便久經大漠風霜，卻仍十分白皙的光潔俏臉，氣質出塵。
她跳下馬，朝霍青恭敬抱拳，溫聲笑道：“北陸樊白舒，見過霍青大將軍，前來接管鬼泣關。為表誠意，白舒未曾帶一兵一卒。”
霍青雖然總是一副冷淡臉色，見了這個女子，竟也露出一個稀罕笑臉，道：“久聞小郡主盛名，未曾想今日會在這兩國交戰逾十次的戰場中相見。”
“樊”並非北陸四大王庭任何一部的王姓，但這女子卻被霍青稱為郡主，這裏麵的故事，隻輸蘇景逸當初登上皇位時一分曲折。
樊白舒臉上笑容古怪，重複了一個詞，“兩國？”
霍青神色如常，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樊白舒上前幾步，走到離霍青隻有一尺之處，突然沉聲道：“既然霍將軍有此抱負，不如隨白舒前往北陸，一個僅有兩州之地的西岐，隻不過是貧瘠小國而已。請您務必相信，隻要您去北陸，地位將遠高於在一個小小的西岐。至於掌兵一事，更不會給您絲毫束縛，二十萬不夠那就五十萬，五十萬不夠那就百萬，若百萬仍不能讓您覺著滿意，就隻能等我北陸鐵蹄踏碎東唐，讓您掌管天下兵馬了！”
霍青微微搖頭道：“帶兵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你不會懂的。”
傳聞霍青是個兵癡，樊白舒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更沒有料到她提出的條件，根本不對霍青的胃口。
她咬了咬牙，以更為婉轉的嗓音，柔聲開口，道：“除帶兵以外，白舒也會嫁於霍將軍！”
這位年輕兵仙卻翻身上馬，掉轉馬頭，背對著樊白舒道：“小郡主是個美人不假，但霍某不喜歡如小郡主這般強勢的女子作為妻子。西蜀戰事，希望拓跋王庭加緊籌備，若拓跋王庭拿了好處，卻不願做事，那霍某能打下鬼泣關一次，就能打下鬼泣關第二次。”
馬蹄噠噠，白馬白甲的年輕將軍，在塵沙裏緩緩走回幽州。
樊白舒望著霍青遠去的背影，神采奕奕，這才是她喜歡的男人啊！
“興許日後還會與將軍為敵，但白舒喜歡將軍，做不得假！”樊白舒雙手攏在唇邊，大聲喊道。
霍青一笑置之。
八千人跟在霍青身後，有條不紊的撤離鬼泣關，最後駐紮在離鬼泣關二十裏地的走海鎮中，霍青前往歧王府，向府裏那位老人回稟。
……
兩個老頭正在下棋，陳老頭心不在焉，魏老頭如臨大敵。
執黑的魏老頭已經岌岌可危了，終於不頭戴桃花的陳老頭，正一顆顆的往自己嘴裏丟花生米，每一次隨意落子，都會讓魏老頭沉思良久。
“老魏啊，與你這般臭棋簍子下棋，有時候真會讓我覺得，我是在褻瀆這一副珍貴的棋子。”讓了魏老頭六顆棋子的陳老頭，下棋之時，還不忘以言語讓魏老頭分心。
魏老頭終於瞧出了陳老頭布局的門道，臉上露出細微的喜色，輕輕拈起一顆棋子，放在某個空出，頭也不抬的道：“你本就是替王爺與朝廷那邊下棋過招的，下贏了我，有什麽好得意的？要不然咱們搭個手，比劃比劃，我讓你一條胳膊！”
對於魏老頭的無賴，陳老頭瞠目結舌，看了一眼魏老頭那隻空蕩蕩的衣袖，撇嘴道：“讓我一隻胳膊這話，你這本就隻剩下一隻胳膊的老家夥，也好意思說的出口！”
霍青走來，站在棋盤一邊。
陳老頭瞥了一眼，問道：“鬼泣關交接妥了？”
霍青道：“本就沒什麽好交接的。”
陳老頭嘖嘖幾聲，笑道：“怎麽，被我說中了，果然是樊白舒那小郡主親自過來的吧！為什麽就沒有人看上老頭我呢，好歹我也是指點天下的無雙國士啊。”
霍青無奈，還真沒見過哪些謀士，給自己臉上這般貼金的。
魏老頭又陷入長考，陳老頭終於沒了下棋的興致，起身把座位讓給霍青，道：“你們兩個差不多的臭棋簍子下，我看！”
魏老頭白了陳老頭一眼，道：“府裏有了兩位棋道高手還不滿足？有你和王爺勞心，我們兩個勞力，這就夠了！”
陳老頭想起一件事，問道：“霍青，可往北疆王那裏遞去了密信？”
霍青點點頭：“應該今日就會到，此外，蘇紫紫小姐，昨日已經動身。”
魏老頭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問道：“怎麽又牽扯到北疆王蘇景忉了？”
陳老頭歎了口氣，道：“李元深老兒去往雲貴，要做那異姓王，皇帝的謀劃可沒那麽簡單，恐怕他的目的，不僅僅是要控製西蜀，摘我們西岐的桃子。趁著蘇景琮這趟去遼東，我們得與北疆王提前謀劃一些事情，免得等李元深協同蘇景逸這位東唐皇，向咱們發難後，咱們卻連任何準備都沒有。”
“可是遼東那麽遠，就算想出兵，也幫不到咱們西岐吧？”魏老頭不解道。
陳老頭搖搖頭，笑道：“我的謀劃你若能輕鬆看明白，那這岐王府，隻留你一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