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我死了嗎
眨了眨眼,我總算從深沉的昏睡中醒來。
“你醒了?”
一道聲音來自於離我稍遠一些的地方,深沉而磁性。
本來以為會被沉重感壓迫,但沒想到我的身體意外的輕,稍稍一撐我就坐了起來,隻是意識意識還處在類似斷片後的狀態,有點想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麽。
再看了看我的腳,對它的狀態我並不覺得意外——
我失去了雙腳。
不是說我斷了腿,而是我的身體變得半透明,到了膝蓋以下的部分就完全消失了。
“我,死了嗎?”
喃喃自語,我承認這個問題很蠢,而明明知道答案還問的我,其實才是最蠢的不是嗎?
歎了一口氣,我接受了這個安排,開始環視我的周圍。
周圍很暗,也很靜,對我來說這隻是一片泛著淡淡綠色幽光的虛無之所,從上懂啊下都是無盡的感覺,如同開天辟地的“混沌”,而我躺的這一張鋪了薄薄的毯子的石牀就大喇喇橫在中間,絲毫不覺得浪費。
搜索到了剛才對我說話的人的方向,我茫茫然望去,卻隻見他悠閑地坐在一棵粗粗的古桃樹下。
我朝他望去時,大半的注意力都被那樹上的花兒吸引了,隻見樹上隻有少許的花全開了,更多的是打著朵兒,暗暗發出幽香來。
可隨著被風吹落了的一片花瓣慢慢飄落我將視線向下轉移之後,我為自己錯過這樣的美而覺得驚訝。
那坐在樹下獨自品酒的人,撐著身子伏在矮矮的矮幾上,比起我之前看到的樣子顯得十分不同,甚至我都懷疑是兩個人。
之前看到的是略帶胡渣的警員模樣,一臉灰敗,像是睡不夠累的夠嗆,可現在他雖然是蒼白的臉色,但是將胡渣收拾得十分幹淨,謝必安——我不喜歡把他叫做白無常,這顯得有些無情——第一次在我麵前穿了古裝,卻還留著短發。
他的白色長袍在領口處微微敞開一道若影若線的縫隙,若有光透入多半會看見令人心醉的風景,這般瞎想突如其來,嚇得我趕緊我拍拍我的大腦袋。
能在這種情況下亂想,我算是絕了。
不偏不倚,他的肩膀成為了那片花瓣的棲息之所,泛舟之人停在湖心亭邊一般的悠然,看來花瓣並不著急化作春泥。
這樣看來,謝必安潔白無瑕的絲綢長袍上染了淡淡的粉色,因著那桃花瓣的根部有些白色的部分,恰好得像是從他的肩膀上開出這一瓣來一般。
他大約注意到了左肩上的花瓣,並沒理會,隻是將手裏的玉色酒杯斟滿,滿滿飲了一杯。
“七爺,我死了你來接我了?”
這大約就是鬼魂的索命了吧,我從來不知道鬼差是這樣一個姿態迎接亡者,不自覺也對地府產生了好奇。
可他顯然對我的問不以為然:“你以為你死了?”
他像是看著傻子一樣看著我,眼裏滿是狡黠,下巴上那顆痣依舊是一說話就跟著動起來。
難道不是嗎?我連身體都變成了這樣,不是死了是什麽?
“別逗她了!”
另一道有些寵溺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我朝那人望去,卻隻見他不知從何處走出來,手上端著的也是那一杯玉色的酒杯。
他一身的黑色的絲綢長袍,到了腳的部分依舊是飄忽著的。
依舊是他生前的短發,他還是留著胡渣,可這樣的搭配看起來卻和謝必安一樣一點都不違和,而且比起他生前來樣子更加的憨厚了。
但是他的眼神裏一點恐懼都沒有,死亡似乎對他來說就是換了一件衣服那樣簡單。
“胡渣便衣。”
我叫他的名字,我怎麽會忘記這個人。
可聽見了這個稱呼,謝必安卻覺得詫異:“我怎麽記得你在陽間不是這個名字?”
看看我,又看向他,胡渣便衣搖搖頭,顯得無奈。
“哎,一言難盡……”
對了,他在,那我的孩子呢,海叔呢!
我忽然憶起了我在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景象——
“媽媽,不能進去,月灼阿姨說了要我們走的!”
狗蛋死死拉住我,他肯定是用盡了他小小身體裏的所有力氣,所以他小臉憋得通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但他還是勇敢得不哭,春話卻已經嚶嚶哭了出來。
現在卻不是誇他們聽話的時候,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啊!
“不!那個叔叔進去了!我要去救他!”
我撐著最後沒有麻痹的舌頭表達清楚了我的意思,直接了當。
我硬甩開狗蛋的拉扯毫不猶豫地衝回了院子,踉蹌了兩步,卻像是遙不可及的距離,總算扶住牆壁站定了,卻隻見院子當中:胡渣便衣倒在了海叔的腳邊,海叔活活被穿了兩個孔的身體正毫無障礙地揚起了手裏的一個短短的物體,猛然刺下。
緊接著月灼扇動翅膀的巨大拍打聲響起,再之後,我再也看不見一切……
就在那一刻起我腦子裏的弦總算崩斷了,黑暗,將我籠罩。
然後我醒來,看見了謝必安。
卻沒想到,我總算說服自己接受了我已經死去的現實的時候,謝必安卻忽然冷笑一聲,極不情願,卻迫於胡渣便衣的眼神而不得不為我解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他居然會因為胡渣便衣略微懇切的眼神而放軟。
我也不知倒,胡渣便衣麵對一個男子還有這樣的柔軟一麵。
“行了吧,你還沒有死!那個月灼還在醫治你的身體,天亮了我自然把你送回去。我隻是把你的魂拉進了地府,誰叫這個傻子有話跟你說。”
他朝胡渣便衣努努嘴,解釋完了立刻自己又斟酒去了,一副我懶得搭理你們的樣子。
看向胡渣便衣,他看了看我,又低下頭去,欲言又止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