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朕不會放手
而此時的寧國皇宮亦並不平靜。
羅筱莉躺在床上，身體如抽空了一般沒有半絲的力氣。眼睛如銅鈴般始終不肯合上，她怕一合上眼睛便會看到墨冰被人斷肢撥皮的樣，她更怕她一閉上眼睛醒來時依舊是噩夢。如今她的身邊已經沒有能夠為她出謀劃策護她平安周全的墨冰了，她該要如何麵對這個世界，如何麵對這些人呢？
“姐姐，您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您這樣耗著實在不是辦法啊。”王昭容看到羅筱莉這副模樣歎息著勸道。
就在不久前，羅筱莉腹的孩兒流產了，她自醒來聽到這個消息後便再也不肯閉眼，她很累，真的很累，但是她卻再也不敢睡覺了。
心的絕望如同那流出身體的血液，鮮紅而稠粘，帶著一種尚未出世的生命氣息，遠遠離她而去，隻剩下那空落落的靈魂跟永無止境的悲傷。
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沒有張嘴食一滴水，甚至連眼睛瞪得發紅卻不曾眨一下，如果不是毀天滅地的絕望，她又如何能做到啊？
“皇上駕到。”該來的總算是來了。冥佐的出現如同黑夜裏的星星般閃耀奪目，隻不過羅筱莉卻已無心欣賞。
“臣妾見過皇上。”王昭容起身盈盈一拜，聲音婉轉動聽。
“都退下去。”冷冷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寒峻的表情讓人心生畏懼，冥佐的眼神隻看向羅帳下那張沒有半點血色的臉。
眾人聞言全部都退出去了，屋內頓時陷入一陣死寂。
抬腳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但，僅僅是一絲，看在羅筱莉的眼裏這或許就算是對她遭遇的同情而已。
“恨朕麽？”他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頰，溫柔而冰冷。
可惜回答他的隻是更加的沉默的死寂。
是的，再愛他又怎麽樣？他怎麽可以仗著她愛上了他就對她這般的折磨？他可以不認她的孩兒，但是為什麽要允許那個女人來傷害她，以及她的寶寶呢？
“即便是恨朕，朕亦不能收手了，今後，就呆在朕的身邊吧。”他慘然一笑，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命運，誰又知道呢？
“我不是馨妃。”她最終還是開口了，聲音暗啞得沒有一絲生機，如同是在沙漠行走太久卻沒有喝過一滴水的那種幹涸感。
“不管你是誰。”是的，他並不在乎了，或許，他早已不在乎了。
“我不會留在你身邊了。”沙啞之後是沉靜，她表情始終不變，好似冥佐所說的話她都聽不到。
這下換來的是冥佐的沉默，他低頭靜靜凝視著她的臉龐，仿佛真的感覺到她馬上就要離開了一般。
如果時間的盡頭立刻來臨，那麽永恒的疼痛或許就會終結了吧！
“我曾經將我心最重要的位置騰出來讓你去住，可是你卻那般無情的踐踏，你可曾知道，我是會痛的？你下令讓人鞭笞我時的冷冽表情，你串通冥翊將我手腳折脫臼時的狠辣，你在監獄裏放毒蛇來咬我時的冷血，你當真以為我都不知道麽？英雄救美的伎倆用多了，再傻的人也能分析出來啊，不過你還是贏了，盡管你鞭笞我，但是你喂我喝藥，盡管你讓冥翊嚇唬我，但是你及時出現救了我，盡管你放毒蛇來咬我，最終你還是趕到幫我解毒了。如此多的種種，我多麽希望我不知道，我多麽希望我可以傻到底。但是自欺欺人又怎樣？最後你撕下麵具了，我看到的還是那醜陋的陰暗麵，這一生遇見你，栽在你手上，我願賭服輸。”聲音緩慢而堅定，語氣憂傷而絕望，自此，她對這個男人，再無半分幻想。
羅筱莉的話聽在冥佐的耳如同驚雷一般讓他整個人為之一震。
“哈哈哈……朕竟忘了朕的愛妃從前是多麽聰明，很好，很好……”他大笑著，眼底的滑過一絲傷痛，如同是臘月的寒霜，讓人不寒而栗。
“皇上請回吧，臣妾累了，想歇息了。”終是閉上眼睛，眼角滑落的淚水將他的心狠狠刺傷。
“不要妄想能離開朕，這輩即便是下地獄，你也要與朕一同前往。既然你已經深諳朕心，就知道朕要的是什麽，裝瘋賣傻也好，深藏不露也罷，你隻能在朕的麵前。”長袖一甩，冥佐的聲音冷冽無情。她這麽清楚的看清他所做的一切，如此玲瓏剔透的心思，他又怎敢讓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有一種人，若是不能為你所用，必定成為你的大患，不降之，必毀之。他不舍毀她，便隻能禁錮，若要恨，便恨吧。
走出門外的時候，內心清冷而孤寂。他確實低估了她，而她自己，亦沒能看清真正的自己。如此這般渾渾噩噩的度日，她終是要清醒過來了。
閉上眼，便是噩夢，墨冰的笑聲還縈繞在耳邊，那血淋淋的身體卻浮現眼前，叫她如何不痛？如何不恨？她恨，恨冥佐的無情，恨麗妃的狠毒，恨自己的無能，更恨老天的捉弄。白色飄渺的他是那麽仙姿綽約，隻可惜她已無法靠近。
回到正德宮，冥佐臉上的寒意並未斂去，伸手將桌案上的四寶盡數付之地上，他咬牙恨聲道：“傳麗妃。”
“回皇上，麗妃早已在側廳求見您多時，奴才這就去喚。”李海躬著身小心翼翼的回道，心下開始為麗妃的命運暗暗擔憂。
他對冥佐的了解頗深，雖在外人看來，冥佐對馨妃不過是逢場作戲，但他卻能明顯感受到，這個孤獨的帝王在很多時候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深情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此前冥佐雖然對馨妃腹胎兒拒不認可，但是他心卻知道，馨妃腹骨肉確是他骨肉。隻不過，此孩兒卻不能留。冥氏江山危在旦夕，若是此時馨妃有了皇嗣，難防李晨不會挾幼以令諸侯，如此一來，天下必會大亂。
麗妃進到正德宮的時候頭是低著的，一進門，她便跪下請罪：“臣妾參見皇上，臣妾罪該萬死。”
“愛妃何罪之有？”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冥佐的聲音冷淡，麵無表情。
“臣妾不該殺死馨妃姐姐的愛犬，若非如此，馨妃姐姐便不會滑胎了。”臉色沉靜，嘴上說著自己的罪過，然語氣卻極為淡定。
“如此麽？那愛妃以為朕當如何治罪？”眉頭挑過一絲冷笑，冥佐緩緩轉過身來，麵色冰冷的問道。
“皇上……”此時她才明白，冥佐當真是大怒了。
“愛妃既然如此喜歡去冷宮，那就在冷宮閉門思過吧。”一聲令下，冥佐不再看她一眼，雙目閉上，仰頭間隻留下一絲苦澀。
麗妃聞言，心下大喜：“臣妾謝皇上恩典。”
是啊，恩典。如今的麗妃一旦進入冷宮，又何須再去送嫁呢？如此一來，冥佐已然替她擋過了這一劫，她該喜，隻不過，這喜卻是建立在羅筱莉之痛上的。
愛恨隻在一念之間，麗妃可曾知道，此時的冥佐，已打算讓她在冷宮呆一輩了呢？聰明反被聰明誤，如若不是她妄自揣測冥佐的心意，或許便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可笑的是，她竟還在沾沾自喜。或許命運之事早已注定，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羅筱莉小產當天便搬回了煙渺宮，夜色朦朧之際，她掙紮起身，蓮兒因為被打成重傷臥病在床不得動彈，身邊服侍的小宮女是冥佐安排的人。
“娘娘，您想要什麽奴婢為您去拿。”小宮女見羅筱莉一動，便利索的上前去將她扶得坐起，輕聲問道。
“告訴本宮，你叫什麽名字。”羅筱莉的喉嚨此時有些發麻，之前吃過藥的苦味還在喉間作用。
“回娘娘，奴婢名叫小月。”小宮女見羅筱莉問自己姓名，立刻小聲回道。
“小月？不錯的名字，月兒皎潔透亮，隻不適合這後宮之。”微微歎了口氣，羅筱莉慢聲道。
“謝娘娘誇獎。”小月聽著羅筱莉的話與語氣，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隻得低下頭來。
“小月，幫本宮做件事情吧。”心早已有計，隻不過，她需要人幫她去實施。
“請娘娘盡管吩咐。”跪在羅筱莉麵前，小月低聲道。
“幫我去清秋宮將玲公主請來。”
“是，奴婢遵命。”小月沒有多問一句，點頭應下，接著退出門去。
苦笑一聲，冥佐安排的人，果然是深諳宮處事之道，月兒？真就是皎潔通透的麽？未必吧……
鈴在聽到馨妃要見她的時候先是微微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她還是跟著小月一起前往煙渺宮去了。
進到寢宮內，抬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羅筱莉。
“鈴見過皇嫂。”走到床前，微微彎腰福身行禮，眼睛低垂的看著地麵。
“免禮。”芊芊玉手自被伸出，微微一抬，聲音輕若浮雲。
“不知皇嫂召見鈴有何要事？”睫毛微顫，鈴的心下有些忐忑。她知道馨妃剛剛流產失去了孩兒，也知道馨妃與冥佐現在的關係似同水火，更知道自己這次之所以要去和親全係沐南王李晨一手安排策劃。如今馨妃突然召見於她，怕也不會有什麽好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