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來自地獄的花
我領走了菲兒的遺體,在幾個不夜城姐妹和幾個同學的幫助下,於澤也盡了一份力,租了一個場地,兩天後,我為菲兒舉行了一場小型的葬禮。
前來吊唁的人很少,我卻在眾多黃白菊花後麵看見了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
隻一眼,我就沒法移開目光。
我讓於澤幫我照看一下前來參加葬禮的人,自己則是放下了手中的白色菊花,穿過眼前的幾個人群,直直朝側邊的花圈後麵走了過去。
眼前的視線被一個巨大的花團擋住,我篤定那裏的確有一個人,但是對方似乎有些避諱,躲躲藏藏,不肯出來。
“是誰?誰在那裏?”我試著叫了一下,“我是菲兒的朋友,也是這次這場葬禮的主辦人,如果你是來吊唁菲兒的,我歡迎,不必躲躲藏藏。”
花團後麵毫無動靜,對方還是不肯出來。
我繼續往前買了一步。
突然眼前透露著悲傷和端莊氣息的花團突然變了模樣,清香淡雅的顏色竟然變成了大紅色,如同血液一般的鮮紅,生生地刺痛了我的雙眼。
這是……彼岸花,曼珠沙華,傳說中隻生長在忘川河畔,來自地獄的花朵,花語是死亡和絕望。
我的心頭一跳,突然從眼前這血紅色的花朵裏發出陣陣駭人的尖叫,接著從花蕊的地方突然伸出無數隻細細麻麻的手臂,而且每隻手臂上都有無數隻數不清的細長手指,不斷朝我靠近,來勢洶洶。
我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忘記了尖叫,隻顧著一味往後避退,卻還是躲閃不及,這些奇怪血手的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便被它們給抓住了,他們抓住我之後就死死纏了上來。
首先是身體,接著是臉頰,我隻覺得自己的整個呼吸係統都受到了阻滯,鋪天蓋地的黑暗向我襲來,濃濃的窒息感縈繞在心頭,漸而包裹我的全身,揮之不去。
我就這麽拚命掙紮著,靠著最後的幾絲理智和力氣負隅頑抗,但顯然這並沒有什麽用。
身體上的痛苦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在我幾乎以為自己逃不過這一劫的時候,眼前一黑,身體被桎梏和控製的難受感覺卻漸漸消失,耳畔是一個焦急而擔憂的聲音,我模糊看著是一個男人的輪廓,西裝革履,口中不停呼喊著我的名字,我奇怪的皺了皺眉頭,為這聲音的耳熟。
“張小姐,張小姐……”這是於澤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著於澤焦急的臉龐,對方見我醒過來,頓時鬆了一口氣,肩膀一下子就鬆了下來。
我看了看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半躺在地上的,現在上半身是被於澤抱著,全靠他撐著才不至於太過狼狽,我臉色一紅,不由得坐起來。
腦袋一陣疼痛,我伸手揉了揉,看著眼前的一切不解地問:“於警官,這是怎麽回事?剛剛發生了什麽?”
於澤定定地看著我,語氣頗為無奈:“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我一愣,剛剛我是因為在這邊的花團後麵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才會想要過來看一下,還順便拜托了於澤替我照看現場。
我往那頭的靈堂看了一眼,於澤連忙道:“放心,那頭有人看著。”
於澤將我扶了起來,我也不扭捏,本來全身就感覺酸痛無比,經過了剛才那麽一出還真是有些吃不消。
起身站定,赫然發現眼前除了於澤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當我抬頭看清他的臉時,心裏不隻是什麽感覺。
剛才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我對於澤示意了一下,讓他放開我,後者看了一下眼前一身黑色西裝手捧白色百合的男人,又看了看我,二話不說退後了好幾步,識趣地道:“你們先聊,我去那邊招呼一下場麵。”
“紀先生,好久不見。”我很少對一個人這麽冷淡,更別提用這種態度說話,可是現在我卻是目光發狠,冷冷的看著他。
那男人看著我的眼神,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於是心虛地低下了頭,站在原地囁嚅著,手足無措,半晌才擠出三個完整的字:“對不起。”
說實話,我最不想在男人嘴裏聽到這三個字,一個男人如果對自己心愛的女人輕易就說出了這三個字,就已然失去了擁有她的資格。
而本應該承受他這遲來的道歉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我痛苦地閉上雙眼,語氣更加冰冷:“你是在跟我說對不起?紀先生,我想你找錯了人。”
沒錯,他就是那個讓菲兒放棄尊嚴死心塌地不惜和我反目成仇也要堅持和他在一起的男人。
紀寧,在本市擁有一家上市公司,年輕有為,事業有成,家庭和睦。
這些,我以前不知道,是後來才找人打聽的。
紀寧靜靜的在我眼前站著,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很平靜,我卻看到了他握著香水百合不停微微發抖的手指。
過了很久,我聽到紀寧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如果是在平日,我不會這麽冷淡刻薄,可是如今在菲兒的葬禮上,看著眼前這個完好無損的男人,想起已然化為灰燼的菲兒,不由得心中生出一股怨念。
我控製不住,控製不住想要責怪他。
歸根究底,這個男人才是罪魁禍首,菲兒死因不明,但確實是為了他才會跟我吵架之後徹夜未歸。
如今菲兒獨自一人在另一個黑暗的世界裏受苦,他卻還是這麽人模人樣,春風得意,以為如今拿著一束花來看看就算過去了嗎?
我的眼神惡毒地看著我,我可以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肯定就跟一個怨婦差不多。
因為我聽到自己悠悠地問他:“你拿什麽身份進去看她?”
那男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低著頭緊緊咬著下唇,過了一會兒,我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泛起了絲絲血跡。
“對不起,我隻是想看看她。”
男人的聲音幾乎接近於哀求。
我頓時一愣,不知道為什麽,方才還氣勢洶洶的恨意,此刻竟然已經消散了大半,我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看著看著,竟然不自覺地點頭了。
看男人的表情應該是很意外,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是這疑惑也並沒有持續很久,他迫不及待地進了那個很多人都正在吊唁的靈堂,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麽緩緩跪了下去。
我跟了過去,看見這個場景,張了張嘴巴,沒有說話。
於澤看見我過來,給我讓出了一個位子,也沒有說話。
紀寧手裏還抱著束香水百合,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菲兒的遺像。
那張照片是我挑的,拍攝於她剛剛進衛校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無憂無慮,除了窮點,還沒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