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火葬場
我不死心的繞著平地轉悠半天,又給獨眼打了幾通電話,無一例外的全都沒人接。
這會兒我是真的慌了。
老家夥說過今兒是我最後一晚了,讓我正午就來。
我特麽現在想通跑了來,他人倒不見了。
我瞄了眼手機,才十點出頭,為了不耽誤事兒我早來了倆小時。
也虧得我來的早了,要不然豈不是被坑死?
我兩手叉腰蹲在光禿禿的平地上,目光時不時的瞥向剛剛開始營業的火葬場。
要不上去打聽一下?
好歹獨眼也是火葬場附近唯一的鄰居,總不能說完全不知道吧。怎麽說也是一棟三層高小樓呢,說沒就沒了也不現實。
起碼拆樓的時候動靜不會小吧。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拍拍臉打起精神走了過去,一共十來步路,也不遠。
此時火葬場的大門開著,門裏邊兒左右各站了一小武警。我剛才在外頭沒瞧見,貿貿然一進來嚇一跳。
那倆武警還挺淡定的,看都不看我一眼目視前方。
我略微尷尬的咳嗽了下,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台走。
這火葬場和人白領工作的大廈有些相似,外麵看著不太大,進去後卻別有一番洞天。
前台小姐很年輕,相貌標致笑起來也挺甜,就是不大好溝通。
我反複說了是來問路的,她還一個勁兒的讓我往裏頭說,讓我到後麵的房間裏去。
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兒,但我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就不爽了,因為她手指的地兒大喇喇的寫著“入殮房”仨字。
而這時候剛後後麵又進來兩個年輕人,眼圈紅紅的,穿的一身黑,一看就是來辦喪事的。
這回前台小姐倒是讓那兩人在大廳裏的休息室坐著等就行了。
我怒了。
拔高了嗓子和前台小姐據理力爭,我就來問個路而已,怎麽待遇差那麽多?
問完了我自然就走了啊!
就在此時,入殮房的門打開了,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朝我走了過來。
這人臉上架著一副超大墨鏡,幾乎蓋住半張臉,我都看不到他什麽表情。男人在我跟前站定,我以為他是管事兒的,終於有個能說上話的了。
然而他開口第一句我就腿軟。
“前廳隻接待活人,先生您還是跟我到裏頭去吧,你這一身臨走親需要畫個妝。”
男人語調平淡,無波無瀾。
我臉上的表情再掛不住,此時隻想溜之大吉。
“……我不懂你說什麽。”扔下句話我扭頭就走,媽的!老子是來找人救命的,不是來畫死人妝的!
可我這頭剛轉身,胳膊就被他拽住了,男人看著蒼白瘦弱,手上的力氣意外大的很,我被他抓著抽也抽不開,臉立刻就垮下來,扭過頭惡狠狠的瞪了過去。
老子這幾天被嚇的翻頁吃不下,覺也誰不想,人都瘦了好幾斤,心情正鬱悶呢,今兒倒是碰上能撒火的了。
“你不是要問路麽,問問看吧,說不定我知道。”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沒等我一拳頭揮出去,男人卻話鋒一轉,搞得我雲裏霧裏的。
“咳,那個,廣園路上,就你們這兒出去筆直走。前幾天我來過,有個小樓的,怎麽今兒不在了?拆的那麽突然。”
我怕他不知道,還伸手給他比劃了一下子。
但他的回答讓我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心口拔涼拔涼的說不出話。
連他什麽時候放開我的也不知道。
在我快要走出門的時候,男人還喊住我,說任何時候有需要的話都能來找他化妝,包管讓我走的體麵。
換了剛才我早衝回去抽他丫的,但我現在一點兒心情都沒有。
因為這人和我說,他們火葬場旁邊在二十幾年前確實是要造幾棟小洋樓的,但開發商後來出了事兒,這些樓隻打了個地基就沒再往後建了。
所以,根本就沒有建成三層高的小樓,也沒有獨眼老頭。
出了火葬場大門,我渾身發冷,即使站在大太陽下依然冒著冷汗。
我以前從不信鬼神之說,更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和這些玩意兒搭上。
可是現在我卻比任何人都要相信。
獨眼老頭也不是人麽?我茫然看向平地,這兒都是的雜草,隱約中確實能瞧見部分地基露在外頭,說明墨鏡男沒有騙我。
但是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沒有小樓,也沒有獨眼的老頭,那麽我兩次來到的地方,見到的人都是什麽?
我甚至還在老頭家的桌上看到一份當天的新聞早報呢!
這些又要我如何解釋?
回頭再看火葬場,我幡然醒悟,那前台姑娘和墨鏡男是能看見我身上異常的!
不過我沒打算向他們求助,這倆人說的也很明確,隻是要為我化死人妝而已。
拿出手機,我抖著手將屏幕正對我,果不其然,這張本該年輕俊朗的臉孔此時早連皮帶肉的爛成一大攤。
“嘖,還真需要個美容師啊……”
我搖頭苦笑,最後又打了遍獨眼老頭的號碼,和前幾次一樣無人接聽。
唯一能救命的機會在我的猶豫中溜走了,我不由的幻想若是第一次見到獨眼的時候就答應他會不會結局就會不同?
我不知道。
因為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人也不能再重頭來一回。
十一點整。
還剩一個小時。
不知不覺,我居然傻站在這兒一個小時了。
到了此時我反而不慌了,起碼我比很多橫死的要強吧,至少還有機會留個遺言啥的。
首先我就給自家老媽發了條短信,大致意思就是我很愛你啦之類雲雲的肉麻話,結果得到老媽一個嫌棄的表情。
至於我為啥不打電話呢,就是怕聽了老媽聲音眼一紅哭了,豈不很傻。
我還是希望自個兒能走的瀟灑一些的。
抿唇笑笑,我跨上自行車往學校騎,打算最後再看一眼周建他們。
剛進校門,我就看到了周建,這人一改平時嘻嘻哈哈的風格,正皺眉朝宿舍走呢,繃著個臉凶神惡煞的。
我三步並作兩步竄上前勾住他肩膀,沒心沒肺的大笑,心想看完這一眼我就回廣園路,讓那墨鏡男給我好好整整。
咱雖是個男人,但也是愛美的。
豈料這小子見到我之後眉眼間的煞氣頓時散了一多半,笑的和朵花兒似的,反手按著我脖子一通捶,問我上哪兒去了,他找了一上午,還去了我家呢。
我傻愣愣的看他,有啥事兒那麽著急啊。
他一下又不說話了,抿抿唇拽著我就往寢室走。我默默跟在後頭,見他一進屋兒就把門給別了,然後在他的背包裏翻了好一會兒,最後摸出一枚銅錢。
周建把銅錢塞我手心,告訴我要貼身帶著,能保命。
我驚呆,身邊睡了三年一屋的小夥伴忽然化身神棍,這比我找不到獨眼老頭還要胸悶好麽。
“你改行當神魂啦?不當體育生啦?”
嘿嘿,現在社會那麽開放,有個別學校設立了神學專業,我上個月才在新聞上瞧見,錄取分數線還不低呢。
“別瞎扯淡。我姥姥給我的,讓驅邪避凶的,不過我命硬陽火旺,從來沒被不幹淨的玩意兒沾上……但是你們幾個……”
周建說到一半,臉上表情扭曲起來,眼睛都紅了,沮喪的不行。
他說,他姥姥在老家就是幹這的,但是周建自個兒從來不信。因為他壓根兒就沒遇上過不符合科學的事兒,以前他姥姥還專門說他命硬啥的,一直被他無視,直到王猛死了,他才轉變了想法。
周建雙手捂臉坐在床邊,我看到濕噠噠的淚水從他指縫裏流出來。
這家夥居然哭了……
我有些呆愣,然後又聽他說自己很後悔,就因為他不相信這些,導致沒能早些警覺,不然的話王猛也不會死。
掌心中的銅錢微微發熱,我低頭看去,發現銅錢中間的孔裏還穿綁了紅繩。
我問他這是幹嘛用的。
周建抹了把臉,雙眼紅紅的看我,說這是驅邪用的,這枚銅錢是香爐裏拿出來的,上頭沾了佛家金光,一般鬼怪是不敢靠近的,也能為我驅除身上的汙穢。
但他又說了,這隻是一時的,想要徹底清除不幹淨的東西還得回老家找他的姥姥幫忙。
周建告訴我,他已經給過陳塘一枚了,所以我們倆暫時都不會有事兒。
我不知該不該信,畢竟我可不是單純的惹上鬼,而是分分鍾要死的節奏,再說了,現在都十一點五十分了,還有十分鍾的時間就到正午了。
周建看我臉色凝重,還以為我是膽兒小,於是過來安慰我,說他姥姥在鄉下是有名的巫師,平時除了幫人做白事之外還會接些驅鬼的活兒。
他小時候家境不好,就是靠她姥姥的這一手本事供到城裏念高中的。
我聽的一愣一愣,再三猶豫之下還是一五一十的把發生在身上的事情說了,包括廣園路上的獨眼老頭,全部一股腦兒倒豆子似的講了出來。
周建起先還臉上帶笑呢,聽到後來就驚了,和個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子裏亂轉,到處翻東西。
“你找什麽呐?”
我莫名其妙,湊上前想瞅瞅他找啥,不過這小子一巴掌拍開我,頭也不回的問上回王猛買的鏡子上哪兒去了。
啥鏡子?
我茫然。
周建回頭白了我一眼,然後在我震驚的目光下搬起椅子衝進廁所,對著隻有一點兒大的鏡子就砸了下去。
“嘩啦啦!!”
這孩子別是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