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我知道你是記得我的
一天的排練工作結束以後,夏若拿著手機,一邊撥通了林幼一的電話,一邊匆匆走出排練廳。
演員們也拖著疲憊的身軀陸續離開工作室。
“鈞仁!“
駱鈞仁停在排練廳的門口,轉過身來,等著範雲想開口。
範雲想倉促的將樂譜塞進公文包,趕到他身邊,說道:”我和你一起去醫院看看小鬱吧。“
駱鈞仁停滯了幾秒鍾,然後點了點頭,回答道:”正好,我想幫她辦理出院。你去也能幫一些忙。走吧。“
夏若和林幼一約在自己的舞蹈工作室見麵。
夏若一個人坐在窗台的位置,呆望著窗外。
林幼一從外麵緩緩走來,停在夏若的身邊,開口問道:”你不是說,有辦法能讓季鬱失去駱鈞仁的那頂庇護傘的嗎?你到底有什麽辦法?“
夏若從陽台上邁開腿,走了下來,站在林幼一的麵前,說道:”我要是不這樣說,你會來嗎?“
林幼一皺了皺眉頭,問道:”這麽說你是騙我的了?好,既然如此,從今以後,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們兩個解除聯盟關係,各自為營,各謀所需。可是你要是站錯了隊伍,站到了季鬱的那邊,你也不要怪我對你心狠手毒了!“
說著,就欲轉身離開。
夏若現在是真的遇到了關係到她的前程,她的未來生活走向的大麻煩,她哪裏還有心思去想著如何對付季鬱?恐怕她連自己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哪裏還顧得上之前和林幼一的約定?
夏若緊忙拉住她,說道:“幼一,求你幫幫我好嗎?在我身邊的人裏麵,除了找你幫忙,我真的不知道誰還會有這方麵的經驗。”
林幼一甩開她的手,不耐煩的問道:“夏若,你到底想說什麽?你不要在這裏打啞謎,繼續浪費我的時間了,好嗎?”
說完,便向大門口走去。
夏若急的流下了眼淚,說道:“我懷孕了,幼一。我想要打掉它。求你幫幫我好嗎?”
林幼一停在了門口,轉過身,看向夏若。
駱鈞仁推開病房門,站在門口,看到季鬱依然癡迷的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書。便在門上敲了三下,說道:“看你要成‘書蟲’了。”
季鬱轉過頭,看向駱鈞仁。
範雲想就站在駱鈞仁的身後,向她問候道:“小鬱,身體好些了嗎?”
駱鈞仁對季鬱說道:“我剛剛問過醫生了,現在我要去你給辦理出院手續。你把東西整理一下吧。”
然後他拍了拍範雲想的肩膀,說道:“你陪一會兒她。我去繳費。”
範雲想點了點頭。
駱鈞仁看到了,卻刻意忽視,沒有顧忌到季鬱向他投擲的那個幽怨的眼神,轉身去辦理出院手續。
駱鈞仁還是想要考驗季鬱,他寧可冒這個風險,也想要看清楚,他到底能不能將她綁在自己的身邊。
因為他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留不住季鬱的心了,他想要看看,他還能不能留住她這個人。哪怕自己最終隻是得了一個”安慰獎“,也要好過幫別人保留不屬於自己的獎狀。
季鬱將手中的書本合上,放在床邊。支起拐杖,起身去整理東西。
範雲想扶住她的胳膊,說道:“你坐著吧,都有什麽東西,你告訴我。我幫你收。”
季鬱沒有服從他的勸慰,更不敢去看他的視線,避開他的手,自己去裝理。
大抵是一些書,還有洗護用具。沒有什麽複雜的。
季鬱出車禍那天,被送來醫院,穿在身上的那身衣服也都沒法穿了。可粗心大意的駱鈞仁,又沒有給帶來換下住院服以後,可替換的衣物。
範雲想在她忙碌的身後說道:“我知道你是記得我的。”
季鬱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演技根本就不夠高明。她騙不了任何人。可是別人隻要在不經意之間,稍微對她悲憫的施舍一個眼神,她就能夠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季鬱架著拐杖,走進衛生間,鎖上了門。
”她這是默認了嗎?“範雲想這樣想著,跟在她的身後,來到衛生間的門前,敲了敲門,隔著門,對裏麵說道:“怎麽又躲進衛生間了?小鬱,你就想一直這麽躲著我嗎?”
季鬱從衛生間的晾衣繩上,拿下來自己替駱鈞仁洗晾好的衣服,語氣寡淡的說道:“請你先走開好嗎?我現在要把病號服換下來。”
範雲想明知道這是她對於自己的推諉,便說道:“好,那我在外麵等你。等你換好衣服,我們再好好的談一談。”
季鬱換上駱鈞仁的白襯衣,剛好擋在自己的小腿。然後把他的藍襯衫係在腰間。
她拄著拐杖,傻站在衛生間裏,遲遲不肯出去。在心裏祈禱能夠讓駱鈞仁快點回來,將自己帶走。
範雲想抬頭看了眼病房牆上掛著的時鍾,都過去二十分鍾了。
他想起二人曾經在他的公寓裏麵親密相處的時候,林幼一找上門,自己讓季鬱躲在衛生間,卻被她從門縫裏麵看到他和林幼一接吻的場麵的那一天。
他直到現在才意識到,當初想要對她的保護,其實早已在無形之中,帶給她了無法抹去的傷害和陰影。所以她現在才會,總是躲進衛生間裏麵,逃避麵對自己吧。
範雲想意識到自己的虛偽,曾經打著愛的名義,帶給了她那麽多無法去彌補,去挽回的傷害。
他又走到衛生間,敲了敲門,問道:“小鬱,換好了嗎?”
季鬱在心裏真的是恨死駱鈞仁了。
季鬱擰開門把手,走了出來,然後徑直向病房外走去。
範雲想拉住她,說道:“不要再躲我了,好嗎?”
季鬱拄著拐杖,繞開他的手,為了推脫他的糾纏,隨口說道:“我沒有躲你,我是要把借來的拐杖還回去。”
範雲想將身體靠在病房的大門上,擋在她的身前,皺著眉說道:“你還說自己不是在躲我?我問你,你把拐杖還到哪去?還了拐杖,你還怎麽走回來?”
一瞬間,季鬱的心理防線被徹底的擊潰了。她真的再也演不下去了。
她在眼淚留下來的前一秒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想要保存自己最後一點點殘存的自尊心。
範雲想扶住她的肩膀,扳過她的身體,掙紮又心疼的喚道:“小鬱!“
季鬱崩潰的伸手推他,想要把他推出門外,一邊哭泣,一邊聲音顫抖的說道:”求你出去.……“
雙手離開支撐,拐杖砸倒在地上,季鬱的身體也如同秋天大樹上的一片葉子一樣,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範雲想俯身欲去扶她。
季鬱狼狽的推開他,乞求道:”求你出去行嗎?不要管我……我不想讓你見到我現在的樣子.……“
範雲想無奈的,屈膝著想要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這時,駱鈞仁拿著一副新的拐杖,推門走了進來。卻看到穿著自己的衣服,困窘不堪的季鬱,摔倒在地。將骨折的那條腿,壓在身下。
他將拐杖立在門邊,忙伸手去扶她。季鬱也將他推開,隨手抓起身邊,地上的拐杖丟向他,淚眼婆娑的說道:”你也.……給我出去……“
駱鈞仁並不像範雲想那樣任由著她的性子傷害自己,態度堅決的將她從冰涼的地板上給拉了起來。然後將立在門邊的拐杖遞給她。
他走到床頭,拿過裝好的行李箱,隔在範雲想和季鬱二人的中間,將季鬱帶出了病房。
範雲想欲上前去扶住季鬱,駱鈞仁將手抵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靠近。語氣低沉的製止道:”雲想!明天再說吧。“
範雲想隻好停在原地,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
走出醫院,駱鈞仁站在路邊打車。
季鬱不理會他,拄著拐杖,徑自向前走去。
駱鈞仁隻好白白放走了一輛停在他腳下的出租車,追上她,強硬的拉住她,說道:“是又想要‘故伎重演’麽?你今天可是從頭到腳穿的都是我的衣服,和那天隻穿了我一件外套不一樣。你考慮清楚。”
季鬱想起那天,二人一同去逛超市,駱鈞仁刷完卡,季鬱把一半的費用還給他。駱鈞仁覺得自己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打擊。二人在車裏爭吵,季鬱下車,駱鈞仁讓她在大街上,把自己那件替她遮擋被waiter不小心弄濕的,有些透了的薄上衣的外套脫下來,還給他的事情。
季鬱氣惱的試圖抽回自己被駱鈞仁禁錮住的手臂,流著眼淚埋怨道:“駱鈞仁,你明明答應幫我擋他的。可是你又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裏麵對他。你覺得我以後還會再相信你對於我的承諾嗎?如果連你我都不能夠相信的話,我還能夠去相信誰?我該怎麽辦?”
駱鈞仁不顧她的掙脫,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丟掉她手中的拐杖,將她抱了起來。趁著前路堵車,在一輛停在路邊,沒有載客的出租車門上,踹了兩腳,對司機命令道:“把後車門打開。”
司機便把車門打開。
駱鈞仁將季鬱塞進車廂,然後自己坐在了她的身邊。命令司機道:“開車!”
車子徐緩的向前駛去。
季鬱掙紮著,要打開車門。
駱鈞仁用手臂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裏,低聲說道:“外麵車水馬龍的,你想要找死嗎?”
然後對司機命令道:“把車門鎖好!”
司機一邊優哉遊哉的聽著電台裏麵的京劇,一邊按照駱鈞仁的囑咐,把車門反鎖上。
季鬱在他的懷裏麵試圖掙脫的推他,張牙舞爪的,像一隻小貓。
駱鈞仁厲聲製止道:“不要再鬧脾氣了!我之所以會把你留在我的身邊,就是因為你不會和外麵的那些女人一樣,任性胡鬧,無理取鬧!”
季鬱仍然推他,怨懟的說道:“駱鈞仁!我的.……拐杖……“
駱鈞仁穩住懷裏的季鬱,將她穩穩地圈在自己的懷裏,霸氣的說道:”不是說隻相信我,不相信別人的嗎?不是說隻要我在你身邊就好,沒有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嗎?季鬱,我現在就坐在你的身邊。我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我要你繼續相信我,由我來做你的拐杖!“
季鬱低頭欲咬住他的胳膊,威脅他放開自己。
可是當唇齒之間,已經觸碰到他的皮肉,卻不忍心下口。
駱鈞仁看她從一副小野貓變做家貓的樣子,不禁笑了笑,玩味的說道:“你倒是咬啊!怎麽?舍不得了?”
季鬱抬起頭,把嘴巴從他的胳膊上拿走,然後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依然帶著戒備狀態的眼神,看向駱鈞仁,命令道:“放開我!”
駱鈞仁便收回自己的雙手,將她放開。
季鬱一個人移到出租車貼近門邊的位置,最大空間的拉開與駱鈞仁的距離,有些害羞的,背對著駱鈞仁,將目光移到車窗外。
怡然自樂的老司機,從後車鏡看了看和好如初,心照不宣的兩人,笑了笑說道:“這年頭,和我們那個年代不同了,哪還有不發生爭執的小情侶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發生一些摩擦是很正常的。有一句老話講得好,所謂‘小兩口打架,床頭打架床尾和’嘛!像我和我老伴兒,坐在一起,連一句話都說不上的時候,你們就知道啦,吵架才能夠增進,培養情侶之間的感情呢!我跟你們講啊.……“
季鬱感覺很尷尬,她原本決定不再和駱鈞仁說話了。可是這個熱心的司機又誤解了二人的關係,口若懸河的勸慰,開導二人,讓她感到有些坐立難安。她便試圖澄清,開口說道:”師傅,我們不是情侶關係。他是.……他是我上司。“
司機接話說道:”辦公室戀情?現在不是很多大企業,都不允許自己的員工,在公司裏麵談戀愛的嗎?“
季鬱欲開口,說道:“師傅,您誤會了,我們不是.……“
駱鈞仁打斷她的話,對司機說道:”我們不是在辦公室裏麵工作的,我們是排音樂劇的。“
司機見兩人都很熱絡的和自己搭訕,便也打開了話匣子,說道:”哦,那好啊,都是搞藝術的。兩人很般配啊。“
一向人情淡薄,性情冷漠的駱鈞仁,一反常態的和這個司機師傅,暢談一路。
季鬱一路上,無可奈何的看向車窗外,沉默不語。偶爾也會被司機師傅講的一兩個段子給逗笑。也隻是用手掩著嘴,悄悄的給遮掩過去。
隻是她沒有注意到,駱鈞仁在默默留心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
車子停在了家樓下。
駱鈞仁付了車錢,首先下車,然後幫季鬱打開車門,想要將她從車裏麵抱出來。
季鬱在座椅上別扭的躲到另一邊。
駱鈞仁狡黠的笑了笑,關上車門,對司機說道:”師傅,把她拉走吧。“
然後真的就轉身,要自己上樓。
季鬱又推開車門,在他身後說道:”是你說不會再把我丟下的。“
駱鈞仁停住腳步,說道:”可是你不是說,你已經不相信我了嗎?既然這樣的話,那就當我沒說過那種話吧。“
駱鈞仁剛要邁開步子,季鬱脫口而出道:”我相信你.……“
駱鈞仁壞笑了一下,然後掩飾住自己內心的情緒,臉上又顯示出平日裏嚴肅的表情,轉身將季鬱抱出出租車。對司機說道:”有勞了。“
司機帶著一雙笑眼,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後把車子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