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僵屍

  他甚至，沒有照鏡子，就知道了這個事實——自己的表情，一定和當時的父親很相似。


  就像是，瞳孔脫出了眼眶，在對麵望著自己。


  但是，宣未予卻偏偏從衣袋中取出了鏡子，映著他的臉龐。


  他的臉、他的眼神、以及他的表情。


  連一點點的細節，果然都是父親的複製品。


  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的瞬間，他的腦海中猛然間閃過的畫麵，那究竟是——


  房間。


  一張床、彩電，以及像是能夠供貓進出大小的門洞，鎖頭被打開的聲音。


  如此清楚的。


  沒有窗戶，隻有一個個槍眼大小的扣著鎖圓形。輕輕擰開來的話，無法看到外界。


  隻能，感受到新鮮的空氣。


  然而，房間內本身的風景如此的令人窒息，新鮮的空氣也無法緩解這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是幻覺？還是清醒夢嗎？


  還是說，再一次，毫無預兆地切換了場景呢？

  不，應該不是的。


  左眼的風景，依然是赫連家滿是鮮血得客廳，隻有右眼的世界是如同監牢般的牆壁。


  無論是解釋成夢或是靈魂再一次跳躍切換，都有些牽強。


  而那真實的風景，也半點都不像是幻覺。


  那是，被撕扯開的視野，但他卻絲毫沒有大腦一同被撕扯開的不適感，反而迅速適應了兩邊截然不同的風景。


  視野兩側的高矮甚至都不同。


  左側世界，是矮小的自己站立著；而右側的世界，卻是個子不太矮小的男人跪坐的。


  他嚐試著，想要站起來的時候，竟然——順利得站了起來。


  站起來的時候，輕輕抬起手，目測了一下自己與天花板之間的距離——大概是1米8左右的身高。


  右手輕輕地觸摸著胸口。


  沒有項鏈，沒有那隻是輕輕一撫摸就能讓人感到安心的項鏈。


  手伸入口袋中，口袋中也是空蕩蕩的。


  四處環顧著，想要在這個空間也尋找到類似鏡子之物，迫切的——


  但是，沒有。


  隻是個封閉的囚牢而已，也沒有窗戶，想要借助陽光看到灑落在身上的影子，也是做不到的。


  水奚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準確地說，應該是佇立在右側的自己歎了一口氣，左側的自己仍舊是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的狀態。


  目光，瞄到了屏幕。


  與這個空蕩蕩的房間格格不入的熒光屏。


  屏幕——


  他不由得走近屏幕，屏幕調得很亮，是相當刺眼的光，隻要盯著看一會子，周圍都會變暗的刺眼的光。


  手指忍不住伸到電視機的屏幕下方。


  他並沒有懷著期待，但是沒想到，電視機下方真的有開關。


  按了下去，不斷播放著猶如無趣的注水肥皂劇一般的情景的屏幕熄滅了。


  變黑的熒光屏上，倒映出了一張臉。


  盡管眼睛很大、長長的睫毛，也有著能夠稱為帥氣的五官，看上去卻和僵屍一樣。


  大大的眼睛中，沒有任何的光點，沒有任何的神色，仿佛死了一般。


  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在電視機的屏幕上，很難分辨出細致的顏色，但是，也隱約能看到皮膚白得不正常。


  那是，與左側的世界，宣未予舉著的鏡子中映照出來的臉幾乎別無二致的容顏。


  隻有時間流過的痕跡，將花苞變為了枯幹的蔫搭搭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