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1章 獄

  孤獨地獄麽？

  似乎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那樣的地方。


  隻有自己一個人，沒有任何可以交流的人、從白天一直到黑夜，沒有盡頭。


  不過，他倒是並沒有感覺到恐懼或是害怕的感情。


  如果是孤獨地獄，那不過就是自己一直生活著的地方。


  鮮血在地上緩緩流淌，匯成赤色的河溪。


  顱骨破碎、呼吸困難，沒有焦點的瞳孔，注視著周圍模糊的來去的人影。


  不再敏銳的耳朵，能隱約聽到打探的聲音、惋惜的歎息、受到驚嚇的聲音。


  她遲鈍的大腦想著，現在在她人眼中，一定是相當悲慘的形容吧。


  然而，她自己卻很想笑，想笑到胸腔都要裂開了。


  沒有人能決定其她人的感受。


  一直都在按照世界的標準，像提線木偶一樣做正確的事的自己，卻感覺不到絲毫樂趣。


  當她化作旁人眼中悲劇，她反而有一種自由的解脫感。


  過去曾經在書上看到過，跳樓的人在墜落的瞬間就會後悔，喝下百草枯的人最後通常會哭著求醫生救救自己，可惜已來不及改換決定，生命便消逝而去。


  她曾經畏懼過死亡，一次次在搜索引擎上搜索“死很疼麽”“怎樣死比較輕鬆”“自殺的一百種方法”“自殺會後悔麽”這樣的關鍵詞，猶疑糾結。


  可真的在頂樓飄然而下的時候，她絲毫的悔恨與求生欲都沒有生出。


  掙斷了絲線，耳邊呼嘯的風聲，仿佛讓她的脊背生出了自由的雙翼，能飛到任何想要飛到的地方去。


  即使強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微弱，想起來的也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的視界越來越黑。


  倏然間，她看到了兩張淚眼朦朧的臉。


  溫暖從已經開始漸漸失去溫度和知覺的掌心傳來。


  她看不清她們的容顏、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不過，她卻知道握住了自己手的人是誰。


  啊啊，真是奇怪啊。原來，他們也是會為自己哭的呢。


  看到他們流淚，竟然會覺得高興，看來她真的是不可救藥了。


  整個人生猶如走馬燈一般，不斷變換著。


  一樁樁、一件件。


  悲傷那麽長、那麽遠、那樣痛，而快樂如此的短暫，短到稍縱即逝看也看不清。


  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閃閃發光，依然留不住永恒的時光。


  有那麽多後悔、羞恥、令人愧疚的事情也都浮現在腦海中。


  在閉攏了雙眼的最後一瞬間，她費力地張開嘴巴，想要說話，卻隻從喉嚨裏發出了“喔喔”的聲音。


  “爸爸、媽媽，沒能做一個聽話的孩子真是對不起。不過，我很開心，真的。或許你們可以笑我沒出息，不能選擇如何降生，卻能按自己的意願選擇死亡，實在是讓人幸福呢。”


  呼吸停止、生命止息。


  她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縱有那麽多令人羞愧的事情，然而最讓她感到愧疚悔恨的，卻是她曾活著。


  嘈雜的聲音卻仍在聽不到聲音的她的耳畔、在喧囂的塵世，彌散不去。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