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黯然銷魂者
青青要去南疆！這是雲飛揚絕不曾想到的。
別看青青自來到島上之後幾乎每日都要出門上街，但實際上，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姑娘，真的不是一個喜歡外出的人。
每日上街，也是為了看看自家產業收獲如何。若是進賬比昨日少了些，她便鬱悶。是以在她心中，這隻是在家裏，並非是外出。
可是如今，她卻說出了要去南疆的話來，如何能讓雲飛揚不驚訝？
冥海地處陰界極北，尤其是三山六島所在之地，幾乎便跟北邙群山在同一條線上。而南疆雖然不是陰界最南，但陰界最南端的血海距南疆也就隻千裏海峽而已。
一個地北一個天南，且不說雲飛揚願不願意青青離去，光是這般遙遠，他便絕對放不下心來。
“青青，若你是想認祖歸宗，那大可日後我帶你同去，何必……”雲飛揚壓了壓心中的躁氣，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
可青青卻猛一抬頭，打斷雲飛揚所言，道：
“聽姐姐說，當年父母為奸人所擄到了這北域，生下我之後，便也被那奸人害死。這麽多年，家族一直也在尋找我的下落，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根，當然要回去。
隻你如今基業草創，最是走不開的時候。若我要隨你一道回去，要麽便是不知道何年何月，要麽，便是耽誤了你的大事。所以…我自己去就是了。”
雲飛揚連連皺眉，這絕不是青青真正的想法！
或許世界上根本沒有讀心之術，也或許隻是雲飛揚不曾見識過。
但即便如此，自來到陰界的第一天，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青青，她是如何秉性，又有何種思量，雲飛揚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雙眼一凝，直盯盯看著青青。可卻與以往不一樣，這一次麵對他的凝視，青青竟然絲毫不為所動。即使已經看出雲飛揚心中頗為不快，但仍是咬著牙與他對視著。
青青史無前例的執拗，更是讓雲飛揚措手不及。冷哼一聲，轉頭看向施紅伊，沉聲道：
“施小姐，你究竟與我夫人說了什麽！”
雲飛揚含怒之言，冰冷之下藏著的是無邊殺機。施紅伊渾身一抖，這一刻，她感受到了眼前這個敢對天道動手男人真正的威勢！
“我…我不曾……”
“雲飛揚！你到底想幹什麽！”見自己姐姐被雲飛揚嚇得結結巴巴，一向溫和的青青瞬間爆發，閃身便擋在了兩人視線中間。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輩子就離不開你，非得跟著你打轉！你在哪我就要在哪嗎？！”青青臉色漲紅，激動地大聲吼叫了起來。
雲飛揚聽見青青喊出的話語，忽然便覺心中有一根弦直接斷了。眼神之中的銳利頃刻便消，轉而變得複雜起來。
青青說得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雲飛揚真就是覺得青青永遠不會離開他。
兩人初見之時，不過是一間陋室，兩個凡人。在那個小小村莊，粗茶淡飯，甚至隻有一張腳都伸不直的小床。
其後，雲飛揚當著莊內村民的麵，狠狠地打了從城裏出來視察的城主管家公子的臉，遭來報複。
為求自保，雲飛揚隻能殺人。之後更是將前來報仇的冥海城主管家，一並殺死在那荒僻山村。
當時隻不過魂境修為的雲飛揚，麵對隨時可能親自前來複仇的運境修士冥海城主，絕無勝算。隻能倉惶逃出冥海地界。
自那一刻起，青青便始終跟著他。不管是哪裏，青青都跟著他。
喪亂山脈，假意為匪的雲飛揚，在那山寨之中，與青青成就好事。但一直到今天也不曾給她一個名分。
並非是雲飛揚不願，而是他想要再過幾年，等到他將北域收歸己手之後，再辦上一場同樣遍邀八方賓客的盛大婚禮。
隻是不曾告訴青青罷了。
是以在這之前，雲飛揚自認，對青青即便不是寵愛無比，卻也算是愛護有加。然而便是被青青這一吼，卻讓他心中忽然生出了無數的愧疚來。
說到底，青青也不過是自小在山中長大的小姑娘。純淨、剔透得讓人生不起半點防備，而她也從不會去防備別人。
這些年來，雲飛揚雖說是將青青帶在身邊，但真正讓她無憂無慮的時候，算起來絕不會超過兩個月。
無數的威脅、危險、殺戮，始終不曾遠離他們。每當此時，青青總是會被安排在最安全的地帶，被人牢牢護住。
然而，這對她而言，真的是最好的嗎？
諸般念頭閃過，雲飛揚忽然覺得有些乏力，澀著喉嚨道：“青青，是我的錯。可你當真要一個人去那般遙遠之地？”
青青見雲飛揚神色，也覺內心好似被針紮似得，忙道：“對不起，對不起！飛揚，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你對我很好我知道，我隻是…我隻是不想再像現在這樣變成你的拖累。”
如今雲飛揚手下，除了青青整日無所事事之外，便是蒙蘭蘭，也時不時要幫他父母在漣灣島上豢養坐騎。
悠悠也被左太易請來的先生教導認字，隻有她，冥王府的夫人，日後的冥王王後，雖然身俱紅蓮業火，但卻沒有任何作為，每日便隻能在街上遊逛無聊。
施紅伊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不斷的挑唆她回南疆，回家族之中學習煉丹之法，成為一個丹師。到那時，她自然便能幫上雲飛揚忙了。
今夜施紅伊到來，其實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要青青盡快決斷。因為她不知道，若是拖得久了，會不會被雲飛揚察覺。
“拖累？！你何嚐是我的拖累了！有你在我身邊，我從不用思量後宮之事，誰敢說你拖累！”
青青絕不是拖累，這是肯定的。隻是雲飛揚也知道，青青之所以說出這般話來，原因便是他沒有找到自己的價值。
之前在北邙之時，青青操控紅蓮業火，給鎮國軍上上下下磨礪修為，打熬法體。雖然每天都累得跟什麽似的。但她卻很快樂，因為她幫到雲飛揚了！
如今雲飛揚開府之後，算得上根基已定，青青這樣的修為能力，也著實再幫不上什麽忙。時間越久，她就越像一個花瓶。
凡人曾有這樣的話：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雖然隻寫得是那平淡的生活，但其中未必便沒有道理。
雖然以雲飛揚和青青修士的身份，叫夫妻並不合適，應該要叫道侶。但是青青這樣的出身，注定了她心中絕不會有多強烈的求道之念。青青真正想要的，隻是凡人那樣的幸福。
可這顯然絕不可能！
青青很想要孩子，平日發夢之時，也會幻想以後孩子如何如何。
以現在雲飛揚的身份，將來他的孩子從一出生，便注定是天之驕子。即便沒有雲飛揚這樣攪動天下局勢的強勢，卻也天生便要受到萬眾矚目。
從雲飛揚對待青青的態度來看，以後若是她真的誕下麟兒，那這個孩子定然會被雲飛揚盡心教導。
到那時，青青身份便很重要了。
即便是窮人哪年多了些收成，也會有那花花心思。何況雲飛揚執掌冥海一域，手握重權，是天一樣的人物。她青青又不是什麽絕色容顏，遲早，雲飛揚的身邊，也絕不會隻她一人。
弱女子，為母則強。
青青不想以後自己的孩子因為一個毫無才能的母親，而失去機會。再加上施紅伊的有意引導，心中已是下定決心，定要學得煉丹之術！
楚中天是會煉丹，但他也不過是師從一個散修丹師。相比起煉丹之道，楚中天甚至更適合培育各種靈材。
施家是陰界最有名的煉丹世家，諸般煉丹心法，手訣，經驗，無不是精妙無窮。若是學會了這些，再有她身上的紅蓮業火，絕對能幫上雲飛揚的大忙！
是以現在，青青已然心堅似鐵，回道：“飛揚，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我真的想幫你，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想幫幫你。”
說話間，青青眼眶已是發紅，聲音也有些發顫。雲飛揚更是直接語塞，沉默半晌不言。
廳中三人各有心思，卻誰也不曾開口。
“飛揚，你放心，我又不是不回來。反正那裏是我的家嘛！等我學成了，你便來接我，到時候我就跟你回來，再也不走了！”青青看著雲飛揚沉默，終是沒有沉住氣。
雲飛揚心中雖百般不願，但見青青這般，也隻能應了。
“如此…那便依你。不過你得帶上毛毛，德福也隨你一同去吧，免得你身邊沒個自己人。”
既然青青執意要去，雲飛揚便也隻能開始考慮如何才能讓她萬無一失。
別看毛毛平時呆在青青懷裏老實得很，可一旦真的動起手來，那絕對是運境的戰力。若是算上它身上業火之力，就算是命境，一個不小心也要認栽。
而德福，雖然修為戰力俱是不高，但對雲飛揚卻是忠心不二。又跟著雲飛揚曆轉兩世，憨愣的外表之下，卻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誰若是想要欺瞞青青不通事故，那德福肯定會教他做人。
有毛毛跟著，再有德福護著，一般的人絕對傷害不了青青。若是真有那不知死的，難道今天直接戳瞎天道雲飛揚是擺設嗎？
青青還沒答話，施紅伊便急忙開口道：“哎呀呀，陛下這是說的哪裏話？什麽叫自己人，青青可是我的妹妹！施家上上下下哪個不是自己人！陛下說這話當真是冷了人心！”
施紅伊見雲飛揚鬆了口，心中自是萬分歡喜。此刻這般，卻是故意作出一副親人的埋怨，看著親熱，實則包藏禍心。
雲飛揚將青青拉到身前，仍是冷眼看著施紅伊：“青青是孤的人，她的自己人，隻有冥王府部眾！你明白了嗎？”
施紅伊立時一愣，訕訕說道：“是…是…那自然是……”
青青有些不滿雲飛揚這般對待自己的親人，扯了扯雲飛揚袍袖，卻也知道現在雲飛揚心頭不悅，是以不曾開口說話。
雲飛揚轉手握住了手邊的柔荑，卻也不管。眼前這個叫做施紅伊的女子，雖與青青長得一模一樣，但給他的感覺，卻很是不好。總覺得這女子有古怪，卻又說不上來。
直盯得施紅伊低頭不敢看，雲飛揚方才又開口道：
“青青離家已久，孤也不要你們如何寵愛她。煉丹之法願教便教，不願便罷。但若是青青在南疆少了一根汗毛，孤便手提十萬軍，將你施家滿門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