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迷霧
海域通行，最常見的工具便是船。而三山六島所造出的船隻，更是陰界首屈一指。
自雲飛揚掌控冥海，開府稱王，以金不換為首的幾大家，便琢磨著給他打造一艘冥王座駕，以彰顯他冥海之主的身份。
不過這件事乃是這些人私下的決斷，是以不管是材料還是工匠，都不曾從冥王府府庫調撥。以至於到現在也尚未完工。
比起上一次入海，現在的雲飛揚身份地位早已不同，自然也不可能直接往水裏一鑽便了事。一隻足有伽羅島十分之一大小的龍鼇，便是他們此行的座駕。
之前雲飛揚曾見過敖興的那隻龍鼇，碩大的龜甲上嶙峋的尖刺突起，使得它看上去宛如一座浮在海麵上的小山。
隻如今這一隻龍鼇，雖然比敖興那隻更大了許多，但背上鼇刺卻早被敖鼎削平。光禿平整的背甲上，猶可見鼇刺的痕跡。
隻敖鼎這般做法，倒也不是因為什麽特殊的癖好，而是因為他要在這鼇背上烙刻下諸般陣法，使之潛入深海的同時，將海水全數隔絕在外。
兩人都不曾擺開儀仗，雲飛揚就隻與敖鼎兩人並肩立在這龍鼇背上，陣法發動，沒有一星半點海水能到得兩人身周。
已處深海，卻隻如在陸地上一樣。雖說現在即便沒有這避水罩，雲飛揚一樣能憑借自己領悟通透的水之規則化成的那一枚水字神文入水而如平地，但既然敖鼎安排妥當，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前一次入海是為了相救敖興，雲飛揚並不曾如何欣賞海地風光。如今再如何也算得上是禦駕出行，自然得好好看看。
“敖兄，茫茫冥海，當真是塊福地啊！”
透過避水罩，雲飛揚看著周遭形態各異的海中生物，感受到這些雖不曾化形，也沒有靈智的生物體內與陸上生靈截然不同，卻又同樣磅礴的血氣力量。
敖鼎得雲飛揚稱讚，也自麵有得色，笑道：“王上久居內陸，卻不知海中這些，雖無靈智，但體內蘊含的力量，卻絲毫不弱一般的神魂修士啊！”
雲飛揚也是深以為然。
這些生物一不修道，二不煉體，但肉身之力卻絕不弱。越是生存在海底的生物，除了那些浮遊，便越是強大。
想想也是，海水的無邊巨壓，若是沒有一具強悍的肉身，早也不知道滅絕多少萬年了。亦或者，根本就不會誕生。
這個世界沒有地殼一說，也就不存在什麽桑田變滄海。一眾生靈俱是天地靈氣所化，佼佼者便是當年的陰界主宰靈族。其餘妖族也好海族也罷，同樣也是生物吸取天地靈氣化生靈智而出。
當然，化生靈智並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異族的誕生，便已不靠天地，而是全憑繁衍。
汲取天地靈力而出的生物，已是絕跡不知道多久。就連遍閱海族典籍的敖鼎，都不曾見過有明文記載這天生靈物。
一路談笑，約莫半天功夫，兩人便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龍鼇在一塊較為平整的礁石之中停下，不遠處便是密密麻麻的海族軍隊圍成的包圍圈。
敖鼎手持海王叉，便想給雲飛揚套上避水之力，隻海王叉打出的力量，方到雲飛揚身旁，便立時消散。化散成了一縷縷精純的水靈力。
這並非是雲飛揚害怕敖鼎如何，而是他識海神文自動運轉，所有它所能掌控的力量，都無法近身。好的壞的俱是一般。
敖鼎不知其中奧妙，隻以為自己動作魯莽，忙便跟雲飛揚連聲致歉。
隻雲飛揚卻也不耐跟他解釋，跨步下了龍鼇，直往遠處的巨大包圍圈而去。
鱟這東西，在雲飛揚前世的世界之中，乃是生活在淺水沙地之中，扁扁的看著像個帶尾巴的盤子。
可在這仙魔世界，人都能移山填海，其餘生物自然也不能用老思想去看。至少眼前這隻與他冥王府一般大的巨大怪物，便絕對不是一般的東西。
體寬數百丈，連上長尾長度更幾有千丈之巨的深海巨獸，此刻被數萬海族軍士牢牢圍住。就算是這樣，也隻能圍住它的主體，那一根橫柱一般的長尾卻似無法製住的。
不過看到這麽大的東西，此事竟然伏在海底一動不動，而周圍的軍士也不曾動作，雲飛揚仍是有些納悶。
直到問過敖鼎，雲飛揚方才知道，原來這大家夥看著嚇人，實則性情溫和，通常不會主動出擊，而且眼前這隻，從體型上看至少也有百萬年壽齡，多少也有些年老成精的味道。
海族統禦冥海無數年一眾軍士身上自然帶著無邊的煞氣，老鱟知道這些人不好惹，逃又逃不掉，便隻能呆著不動，試圖‘勸退’這些人。
而海族軍士雖然勇猛，但麵對這樣的巨獸，其實心裏也是沒底。一旦把這龐然巨物逼急了，說不定便被一口吞了進去。就算不被吃掉，那根幻光灼灼的尾刺，也能讓他們知道什麽叫老而彌堅。
是以這兩方如今便陷入了奇怪的平靜狀態，誰也不敢先動手。
隻是有靠山的就是任性，海族軍士搞不定這家夥，便馬上上報。百萬年大鱟，就算是敖鼎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便拉著雲飛揚前來助陣。
真要說動手，單憑敖鼎道君的修為，和他手中掌控冥海的海王叉，眼前這隻全靠體形和本能戰鬥的鱟絕無勝算。況且還有雲飛揚在，無論如何，它都翻不了天去。
雲飛揚聽得敖鼎說，他也是第一次見這般長壽的海中生物，心中一動，忙問道：“敖兄坐鎮海域多年都不曾見過這般物事，怎麽今日卻被巡海軍士發現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眼前巨鱟體形之大實在駭人聽聞，看這模樣，就算在海中不動，每日消耗的能量也定是巨大。
一張大嘴每天要吞進腹中的魚蝦，絕不會少。而進食之時的動靜，也絕不會小。如此怎麽今日方才被人發現？
敖鼎被雲飛揚這一問，也是心中一震。接到奏報之時，他卻隻顧著好奇這東西長什麽樣，卻不曾思量過其他。如今想來，卻也覺得很是奇怪。
沉吟半晌，心中忽起一念，沉聲道：“王上，這莫不是與年前那一次冥海異動有關？”
一年前，雲飛揚強入歸墟，而後冥海便發生了史無前例的巨變。海底巨震，駭浪滔天，若說眼前這東西為何突然出現，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一次了。
歸墟！
雲飛揚心中一抖，雖說歸墟之中被天道鎮壓住的上古天道已然消亡，但那葬天之地可不曾消失。其中的黑霧以及黑霧下方的海水，雲飛揚至今也不解其妙。
是以敖鼎隻這一說，雲飛揚心中立時警覺。隻怕歸墟除卻上古天道外，還有其他未知的謎團。
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卻不好現在便與敖鼎明說。雲飛揚打了個哈哈，轉而便往眼前巨鱟靠過去。敖鼎也緊隨在後。
鱟生就四眼，呈梯形分布在背甲前端。數百丈的身軀，每一隻眼睛，都有數丈之徑。
本來這些眼睛都是閉合的，但當雲飛揚靠上去還不曾觸碰到它的時候，這隻裝死賣萌的大鱟，忽然四目齊睜，碩大的身軀猛然一動！
周圍軍士一陣驚呼，敖鼎手中海王叉也是一緊。雲飛揚停下身形，隻覺識海水字神文滴溜溜亂轉，好似要脫體而出一般。
巨鱟一動，泛起無數泥沙，將這片本是清澈的海域直接染得一片迷蒙。
四道光柱不斷靠向雲飛揚，隻把敖鼎驚了一跳！莫非這畜生要向雲飛揚下手？
這般想著，手中海王叉便要發力，管你是百萬年還是千萬年，終究不過是一頭畜生！
這四道光柱便是鱟的四隻眼睛發出的幽光，隻在海水之中方才顯出光柱來。相比起敖鼎，雲飛揚麵對漸漸靠近的巨鱟卻並沒有什麽驚怕之意。
別說眼前這家夥給他的感覺沒有惡意，即便有又能如何？吞了雲飛揚進去，難道還能將他金身擊破不成？
有恃無恐的雲飛揚，一邊揚手製住周圍軍士和敖鼎的過激動作，一邊呆立不動，隻看看活了百萬年的巨鱟想幹什麽。
當初小豹子毛毛，被雲飛揚撿回來的時候，連眼睛都還沒睜開，十足是個奶娃娃。也正是憑著一身好賣相，方才讓母性大發的青青對其寵愛非常。
可是你能想象一隻活了百萬年的巨獸在你身上蹭啊蹭的賣萌嗎？
身軀太大，鱟自然不可能把整個腦袋蹭到雲飛揚身上去，但嘴便那一撮巨蟒般的觸須，卻在雲飛揚小腿處‘輕輕’地拍打磨蹭著示好。
這個輕，隻是相對它體形而言。若非是雲飛揚金身強悍，就算敖鼎被這麽來上一下，也得仔細骨裂腿折。
不管怎麽說，這隻大鱟沒有惡意是肯定的。雲飛揚嚐試的將識海之中水係規則之柱上的氣息引出一抹，點在不斷拍打他小腿的觸須之上，巨鱟渾身一抖，旋即徑直沉了下去，就好像睡熟了一般。
雲飛揚見此，立時便猜，定是自己身上的水係規則對於這些僅憑本能的海底生物有莫大的吸引，方才讓巨獸俯首示好。如今得了一抹規則之氣，便立時陷入沉睡，消化這寶貝去了。
待得泥沙落盡，果然便見這鱟又如之前那般，趴在海底一動不動。隻這一次，卻好似比方才更加的……老實。
有膽大的軍士，見它一動不動，偷偷撥弄了一下它身後的刺尾。好嘛！本堅逾金石的尾刺，此刻卻軟綿綿渾不著力。
敖鼎也不知道雲飛揚對它做了什麽，隻以為這東西已經被雲飛揚斬殺了。開口便道：“王上神威。兒郎們，將之拖回島上去！”
雲飛揚本還想任它在這海中，看看消化了規則之後會有什麽變化。但見敖鼎誤會，若是直接出言解釋，卻又會掃了他海族之王一言九鼎的威風。
便也隻能幹笑著看這百萬年巨鱟在數萬軍士的拖拽之下慢慢的往伽羅島方向去。
反正這東西就算拖到地方，也沒辦法上岸，仍是在海中泡著。到時候不讓人把它宰了就是。
巨鱟之事頗為遊戲，但前番提及的冥海異動，卻讓雲飛揚心裏對又重新蒙上了一層陰影。歸墟，隻怕不是之前想的那樣簡單。
心中有事，返程之時雲飛揚也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等著龍鼇浮上水麵的瞬間，雲飛揚赫然便見岸上已是旌旗獵獵，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