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寧州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閻羅所感三界戾氣，便是天道將天地之間的規矩倒亂，致使三界修士為求修為神通，不斷造下無邊殺孽。怨氣積重，使得三界盡是暴虐。
建立六道輪回，不僅僅是從天道手中將原本屬於天地規則一部分的萬物輪回之力搶回來，化被動為主動，將充斥天地的眾生怨毒分解化散。
更為重要的是，隻要有輪回，萬物便有轉生。便等於是給三界百族立下規矩。
守規矩，則輪回萬世，有無盡可能。不守規矩，那便在輪回之時直接將你鎮滅！還天地以朗朗清明！
這件事牽扯之大，實乃是亙古未有。是以雲飛揚唯有自身擁有比閻羅更加強大的實力，方才能夠行此大願！
當然，雲飛揚不是這方天地的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願望，其中雖有公心慈悲，但更多的還是為了有朝一日不會被緩過勁來的天道清算。
隻有長久的活下去，方才有機會能夠找到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回去的路……
或許雲飛揚心中想法稍顯自私，但人誰無欲。何況這樣的私心，對於這方天地來說，也絕對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雲飛揚心裏頭究竟是怎麽想的，玄音自然無從得知。隻聽得雲飛揚竟有這樣宏大的偉願，小和尚也是暗生慚愧。
不管他再如何不願意承認，天界那兩位至高無上的主宰，可是從來不曾說了要為三界做些什麽，常掛在嘴邊的，便是超脫！
超脫，超越一切，脫離束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超脫奠基！
至於其他人，嗬嗬，凡人也好，修士也罷，不過是超脫路上的過客，與我等神聖何幹？
當然，僅憑雲飛揚隻言片語，想要讓小和尚如何覺悟顯然是不能。如今也不過是在他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至於日後這枚種子能不能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卻未可知。
或許雲飛揚也不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想法到底是對，還是錯。但他本心如此，無論對錯，他都不願違心行事。
一番話後，說的也好，聽的也罷。三人俱是覺得心頭沉重，氣氛也頗有些清冷。
小和尚如今還無法全盤接受雲飛揚的觀念，便仍是在燒成了廢墟的山寨門前，給裏頭作惡無數，比之妖邪也不遑多讓的盜匪們念誦了一篇經文。
雖然他們已經連魂靈都被神火燃盡，徹底歸於天地。但便如之前玄音所言，很多事情，不能光看得失，順心而行，方才能讓自身通達。
隻不過山寨內上百號人，小和尚自然不可能好像之前一樣，給每個人誦上一遍，心到了，便也就行了。
經文念罷，三人各自調整心緒。重新啟程之後，都是心照不宣的對之前的發生過的事情絕口不提。隻如最開始那般，歡快的往人族經營無數年，象征人道大勢的白玉京而去。
從涼州府到白玉京的路程不算太遠，沿官道行進，隻需穿定川、越商山、過寧州，再往前，便是都城疆域。
定川府，便是一座與涼州城一般的城池。小山村，其實便是歸屬於定川管轄。隻是定川城很小，位置也是偏僻，是以在定川轄內的民眾們心裏，隻有如涼州、寧州這樣的大城，方才算得上真正的城池。
求神拜鬼，已是如今整個人界的通病，定川城裏頭，自然也有這樣的神廟。雲飛揚仿照前事，將定川三大神廟搗毀其二，隻留下了最後一座。
城小人少，兩座神廟加起來，雲飛揚所得到的香火願力，也沒有從涼州那位禦神君身上所得一半多，不過這卻也讓雲飛揚的神魂，比之前強了不少。
至於最後一座被雲飛揚放過了的神廟，並非是因為雲飛揚不眼饞其中的香火。而是因為這座神廟裏頭供奉的神靈，乃是人族不知道什麽年月出現的一位戰將。
當然，神靈本身自然跟這位戰將沒有關係。甚至連誕生的神靈，都是在無數年的信眾供奉之中方才誕生的意識。
也就是說，這尊神，乃是定川百姓們心中崇敬所化，雖不曾的皇帝詔封，但卻是真正的正神。且其行事也是如百姓們心中幻想的那般，公正、剛直。善良忠厚的，有求必應，心懷邪念者，定遭神罰！
這樣的正神正祀，雲飛揚當然不會毀了。在停留定川的那夜裏，雲飛揚與那神靈一番交談，嚴詞警告一番之後，便也不再多管。
有信仰的人，大都心懷畏懼。總比不知敬畏，肆意妄為的人要強得多。
過了定川，憑借雲飛揚和申屠的腳力，不過三天，便見到了被定川百姓視為天塹的蒼茫大山——商山！
山高千丈，俱是嶙峋崖壁。人族先輩，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心血，方才在這絕壁之上，開鑿了一條僅容一人過路的棧道。
這樣的棧道，自然不可能是人族大興的時候開鑿的。若是那個時候，人族修士隻能開鑿出這樣的東西，估計曆代人皇都得氣得詐屍。
不過好像現在人族的情況，比這個還麻煩，如果人皇們要詐屍，早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棺材板了……
棧道大小，對於旁人或是要緊，但於雲飛揚而言，卻是半點影響都沒有，直接便從空中，越過了這座高山。
值得一提的是，當他們三人從空中俯瞰商山，朦朧之間，雲飛揚好似覺得這座山的形狀，似乎在哪裏見過，但仔細一想，卻又想不起來，便要沒有多管。
越過商山進入寧州地界，沿路村寨卻是多了起來。幾乎不用半天，便能見到一處人煙。人多了，牛鬼蛇神便也多了。
雲飛揚正想著到寧州城再弄些香火願力來，就算是給神魂準備潰散的預備。此時尚未踏入寧州城，便見了這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正祀淫媒，即便是正祀不動，雲飛揚也足足掃了近百個邪祀。
聚沙成塔，上百個邪祀裏頭積蓄的愚民香火湊在一處，也比定川城得來的願力要多一些，神魂之力重又猛增。
財大氣粗的雲飛揚，自覺以他現在的神魂強度，和潰散速度，便是讓他自行潰散十年，也仍能夠維持在未受傷前的強度。是以直接便放開了神獸加天柱的鎮壓組合。
神獸歸位，天柱加身，雲飛揚總算是在時隔一年半之後，再一次感受到了渾身強大而毫無束縛的痛快。
不過沒兩天，雲飛揚的好心情便又沒了。
在搗毀了一個劫財不害命的小山寨之後，玄音小和尚突發奇想，非要將山寨裏頭業力最輕，才剛剛為生計所迫加入山寨沒兩天的少年盜匪渡化，使之棄惡從善，皈依佛門。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玄音又不是陰界那些不要臉的和尚。說是渡化，其實更像是點化，就是把他帶在身邊，每天都跟他說佛講法，讓他慢慢的產生向佛之心。
在之後的小半個月裏，雲飛揚一行，從三個人，擴大到了四個人。這一來，即便是有山寨之中取來的戰馬，行進的速度卻也又是慢了下來。
這盜匪少年，叫做沈秀，自幼父母雙亡，掙紮著活到十六歲，一場突如其來的妖火，將他所在的村莊燒成廢墟，無奈之下方才投身為匪。
沈秀名字秀氣，但性格卻是剛毅的很。自從被玄音請動申屠，將其‘綁架’，每天被小和尚不斷的洗腦，卻都始終不曾皈依，隻把小和尚氣得不輕。
“哼！沒慧根呀，沒慧根！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曾聽懂小僧所說的諸般佛理？”
沈秀哪裏管得他如何氣惱，一臉不情願的坐在馬背上，哀求道：“不光沒有慧根，還是天生的愚鈍，大師行行好，放了我吧，省得如此浪費唇舌。”
與申屠共乘一騎的玄音，聽得此話卻是小臉一板，正色道：
“不行！我看你生性慈悲，算得上可造之才。雖然如今還不明白佛法奧妙，但這正是天定的考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你我堅持，總有一日你會心甘情願的皈依我佛！”
雲飛揚騎著馬跟在後麵，清楚的看見沈秀聽得玄音番話，臉上那幾乎扭曲的表情。
絕望啊！早知道當初在山寨裏便狠下心來多做些惡事，直接死了也比現在受折磨要強！
一個大惡魔，帶著兩個小惡魔，實在是沒有半點活下去的勇氣了！
便在雲飛揚和申屠的暗笑，沈秀的咒罵之下，‘大惡魔’玄音，又開始繼續點化凡人的偉大征程。
不過對於沈秀，雲飛揚雖然覺得有些可憐，但也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至少跟著他們，沈秀不至於餓死。若是放了他，可就說不定了。
相比起其他山寨內被懲戒之後放生的盜匪，沈秀年紀最小，又已經沒有了親人。以現在人界的勢道，活下去的幾率絕不會太高。
十幾天的點化之路，沈秀漸漸麻木了，也不再開口閉口便是求玄音放過他。這讓小和尚很是得意，覺得很快便能為佛門大業增添新的活力。
“沈秀，寧州城還有多遠？”
作為寧州人，沈秀不一定去過寧州城，但是一定知道寧州城的所在。
官道越發寬大，已然能四輛馬車並行，且路上碰到的車馬行人，也是越來越多，想來也是快到寧州城了。
果然，沈秀木然說道：“仙師，今日天黑之前，便能到寧州。”
“嗯，總算是到了。過了這寧州，再往前便是白玉京。玄音，再過些時日，你就能找到師傅了！”
勒馬暫歇，申屠捏了一把玄音嫩嫩的臉蛋，搶在小和尚拿木槌反擊之前，忙將話題往他師傅身上扯。
玄音一聽此言，神色一振，“好！終於能見到師傅啦！沈秀，你真的不願意拜我為師嗎？我可以讓師傅賜你寶貝哦！”
沈秀嘴角一抽，剛要說話，便聽得路邊上一個手持軟鞭的皂隸笑道：“哈哈哈，還沒斷奶的小家夥，就學人家收徒，難不成是收個徒弟當爹嗎？！”
玄音聽不懂他說什麽，申屠可是聽得明白，“嘴臭，該打！”
申屠一句話，便見這皂隸兩頰迅速腫脹，痛呼不斷。便如有一隻無形之手，在不斷的抽打他一般。
“仙師饒命！仙師饒命！”皂隸見狀，哪裏還不知道惹上事了，當即跪倒求饒。
見狀，邊上排成長隊的搬運石頭的刑徒立時止步，一個個笑吟吟的看戲。
皂隸氣急，起身猛然揮鞭，將這些人抽的哇哇亂叫！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