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1章 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2)
小駱公公拿了描紅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還興致勃勃的說下次來找他玩，良庭蒼白著臉送他離開，一回頭就看到秦公公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自己。
“秦公公……”
一雙粗糙還沾著墨水的手拍了拍良庭的臉頰。
“小良子，挺會鑽研呀！日後若是飛黃騰達了，得照看著咱家一些。”
感覺到那隻手貼上了自己的脖子，往更下處走去，良庭往後退了一步。
“嗬！”
秦公公冷笑了一聲，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聲音尖細的讓人不適。
“看著做什麽，還不滾去做事？小良子……外麵的雪落了一地，隔壁院子的叫咱們幫忙，你去掃雪。”
掃雪……
良庭鬆了一口氣，在大冬天並不是多麽輕鬆的活計，但起碼比留在這院子裏強。
拿著掃把走出去的時候，良庭回頭看了一眼，秦公公就站在一個柱子後麵，眼神陰冷的看著自己。
緊了緊手上的掃把，良庭低下了頭，眼中閃過了一抹陰霾。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死的。
抬頭看了一眼秦公公，良庭和平常一樣出了門，心中有了一個計劃。
他不想死，可他們倆遲早要死一個……
良庭沒來得及實施自己的計劃。
秦公公顯然也是和他一樣想的，那隔壁院子兩個和他一組的小太監不是幫忙，而是監視！
他掃幹淨了禦花園裏的雪，可還有另一個地方的雪等著他，那兩個人手上拿的不是掃把，而是鞭子！
宮裏的大太監都有自己的門路，能做到管事的公公，沒人會為了個低賤小太監去得罪。
沒人願意幫他，還有人會在他剛剛掃幹淨的地上潑雪。
良庭從清晨掃到了黃昏，從禦花園掃到了勤政殿，腰彎的越來越低，身子也越來越冷。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終於倒在了雪地裏。
身後的兩個監工並沒有因此放過他，反而罵罵咧咧地抬起了鞭子。
他為秦公公想的死法沒來得及實施，自己反而要死在這漫天雪地裏。
【打吧，把他打死才好呢！】
打死他了，就不用再留在這個鬼地方了……
也不知道皇宮外麵是不是也這麽冷，姐姐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無助……
“住手，他這是犯了什麽事，要這樣打他？”
“掃雪？這雪還有得下呢，現在掃了，一個時辰後就不會有了？”
“假話連篇！”
良庭聽到的那兩個小太監求饒的聲音，那聲音多慌亂呀，完全聽不出之前的趾高氣昂。
他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即便知道自己得救了，還是止不住的冷。
良庭知道，救他的是位貴人，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給貴人磕個頭，卻全身僵硬的沒有力氣，甚至更無意識地縮在了一起。
顧徽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在地上凍得發抖的小太監，略微思考了一番，拿出自己鬥篷底下小巧精致的暖爐，上麵還包著一層鮮紅的軟布，繡著奶糖的模樣。
“給他吧！”
暖春點了點頭，恭敬的接過，塞到了小太監的懷裏。
“本宮瞧著他挺有眼緣，父皇前些日子賞了本宮一些名貴花卉，便讓他去照料本宮的花卉吧，其餘的事情不必他做了。”
“去找個太醫給他看一看，這兩日不用他當值了。”
分明隻是小小的一個手爐，良庭卻覺得一股熱氣傳進了心裏，全身上下都暖暖的。
他費盡了力氣爬了起來，艱難的跪在雪地裏，聲音輕飄飄的，帶著獻祭般的真誠。
“奴才……叩謝公主！”
公主……是哪位公主呢？
良庭再一次醒來，是在溫暖的被子裏，他呆呆的看著天花板，還有些沒太反應過來。
原來……他還活著呀！
不小心碰到了一個東西，良庭在被子裏翻了翻，把它撈了起來，是一個小小的紅色手爐，上麵繡了一個可可愛愛的老虎頭像。
他裏麵的炭火已經熄了，隻留下了點點餘溫，良庭把手爐抱在懷裏，隻覺得在這寒冷的冬日裏格外暖和。
他閉上了眼睛，歎息一聲。
活著真好！
良庭從其他人的嘴裏打聽到，當天救他的是皇上最寵愛的長寧公主。
小駱公公滿是感慨的看著他，“你真是走了狗屎運了，能在公主麵前掛上名頭，這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哎…我說，趁著現在公主還記得你，找個門路去公主麵前磕個頭，說不定能讓你貼身伺候……”
聽著耳邊的嘮叨之聲，良庭隻是默默的把手爐抱得更緊一些。
公主……她怎麽敢去打擾呢。
這樣心地善良的女孩，就該永遠活在明媚的陽光之下，和他這樣心靈肮髒的人劃清距離。
長寧公主親自吩咐了，旁人誰都不敢為難他，就連秦公公都沒來找麻煩。
良庭有了進宮以來最長的假期，在床上躺到了第三天，這才收拾妥當，去照顧公主的花草。
旁人都知道，公主讓他照顧花草隻是公主的善心，那幾盆價值連城的花，都有專門的花匠看守。
可良庭到了之後，才發現花匠雖然專業，卻對公主的花草並不算太上心，隻是偶爾看顧一下，確保花草不會死去。
良庭幹脆接手了那幾盆花草，悉心的向花匠學習，除草鬆土施肥，一天天就這樣過去。
“你說你每天伺候它們像伺候主子似的……公主對花草向來不在意，你把這幾盆花照顧的再好，等它們枯了公主說不定都想不到看一眼！”
聽著小洛公公的抱怨，良庭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公主的花，就算能讓它們多活一天都是好的，若有天公主想起來了，看到它們枝繁葉茂的，也能多添一份歡喜。”
“咦～”
良庭似乎真的把精神都放在花草上，每天為它又多了一個花苞而歡喜，可惜公主似乎真的把花忘了，一直沒記起來看一看。
秦公公死了的消息傳來之後，良庭正在給一盆蘭花剪葉子。
“你說他好歹也是給大戶人家做過書童的，怎麽連字都不認識，徛字可是七皇子的名字，是他一個奴才能寫的？我師傅罵了他半天，還說便宜他了！”
良庭的唇角微微上揚，拿著剪刀的手依舊平淡。
哢噠一聲！
有些發黃的葉子落在了地上。
“嗯，他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