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龍谷索道
張翟苗向著丹枝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前輩指點，八年之後，晚輩一定以紫階符階再來拜訪。」
留下這樣的承諾之後，張翟苗向鍾老告別，離開了木樓。鍾老目送他離開之後，踱步回到桌邊坐下，靠在丹枝的身旁。
「八年，你覺得他真的可以到達紫階嗎？」鍾老問丹枝，即使是他也覺得那是極度縹緲的。
丹枝笑答：「你不是用了十四年從入門到紫階嗎？」
鍾老只是輕輕搖頭：「我和他不一樣，那時的我除了符道，別無所求，十四年來專修符道，未摻一絲雜念。所以後來的我已經無法再像那十四年般度過了，道心也從大道轉為小道。」
「太多的人和事會讓人步伐停滯嗎？」丹枝感慨了一句。
「是呀，那孩子一定會遇到很多擾亂他心神的事情，畢竟他生於張家，身在牢籠，無論怎樣都會被束縛著的。」鍾老不由地替張翟苗惋惜地嘆息。
「就像列蒼伏一樣，是嗎？」丹枝提起這個名字，一時間讓鍾老心中百味陳雜，看到鍾老又再露出這般感傷的表情，丹枝心痛起鍾老來：「對不起，我不應提起的……」
鍾老搖搖頭，沒有責怪丹枝的意思，反而是把臉貼在丹枝的臉上，而丹枝則往鍾老的臉蹭了好幾下，一人一貓顯得十分親昵。
「沒關係，至少還有你留在我身邊。」鍾老蒼老的嗓音尤為溫潤。
「嗯，書痕，我答應過你的，會一直留在你的身邊，直到你老死。」
鍾老就像是在丹枝溫婉的聲音下甜甜地睡去般，橫紋滿布的老臉上的是幸福的笑容。
「那我還真不想死去呀。」鍾老半夢中喃喃著。
張翟苗和尾又走在青城山的山道上，尾又一邊走一邊問張翟苗：「八年到紫階，你有多少信心？」
張翟苗苦笑一聲，這明顯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又怎會有把握呢，只能老實地回答尾又：「一點也沒有，可是為了見爹和娘，我只能這麼去做了。」
就在張翟苗和尾又為著紫階而煩惱的時候，張昊天正在萬卷堂跟著樂正老師學習道史，而再過一兩個時辰，他便能到山骨龍地，去學習龍文的符術，雖然心裡仍舊懷著對山骨龍的敬畏，可是一想到自己可以學到新的符術，心情難免會有些激動，畢竟張昊天僅會的五個符術都是自己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才自己頓悟的。
而今晚，張昊天終於有機會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學習符咒，他難免會由衷地覺得欣喜。
張昊天煎熬地度過了樂正亭音講授道史的一個半時辰，然後急匆匆地向著山骨龍地趕去。看到他飛奔出萬卷堂，樂正亭音都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她一向懶得管閑事，也沒放在心上。
昨晚去往山骨龍地的路徑就像烙印在張昊天的腦海中一般，張昊天毫不費勁地來到了山骨龍地，等他走入山骨龍地這片神秘的洞天時，太陽甚至還沒有西落。
「你來了，沒想到你會來的這麼早。」張昊天一踏入此地，山骨龍便開聲道。
「我一想到可以學習到新的符術，就有些激動過頭了。」張昊天靦腆地笑了幾聲。
山骨龍對此沒有什麼說法，稍為沉默一陣后，緩緩開口：「你往左邊走去，山谷的左邊長著一棵藍葉紅果的矮樹，以後你每次來都摘取一個果實食用，不用再食用多餘的晚餐。然後再回到我這裡來，我會教授你龍文符術的符咒。」
「嗯！」張昊天沒有多抱戒心，畢竟這裡是青城宗，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可以信賴。應承山骨龍之後，張昊天便踩過山谷中藍色的草地，向著山骨龍所說的藍葉紅果矮樹中走去。
張昊天來到了山骨龍所言藍葉紅果矮樹前，與其他植物不一樣，此處僅此一株藍葉紅果矮樹，其周圍十米除了遍布山谷的藍草地，無一株其他植物在這個範圍中生長。這讓張昊天感到一絲奇怪，看著就像這棵樹奪取了周圍所有的養分讓周圍的植物無法生長一般。
藍葉紅果矮樹的果實顏色鮮艷飽滿，看上滿溢著濃郁的生命力。這使得張昊天不自覺便將手伸了出去，觸碰到了紅果的表皮。看著眼前的紅果，張昊天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想要吃下它的慾望。
張昊天一想到山骨龍吩咐過他食用這個果實，便沒有抑制自己的慾望，直接將紅果摘下，送到了嘴邊。
一口咬下紅果的果肉，清涼的果汁滋潤著張昊天的喉嚨，張昊天感覺到一股涼意從喉嚨入體，貫通全身，身體的渾濁似乎被這股涼意所排出體外，但是身體卻反而覺得更加充盈。還想再吃一口，張昊天現在只有這種想法。
沒有試圖壓制自己的慾望，張昊天將手中紅果剩下的果肉送入了口中。紅果帶來的涼意貫通了張昊天身體的每個關節，全身的經脈流動似乎更加通暢。而張昊天能夠最明確感覺到是身體有什麼東西變得更加充盈，只是自己說不清那是什麼。
閉上雙眼，讓紅果慢慢作用遍全身，張昊天感受了前所沒有的舒暢。現在張昊天心裡最明顯的一個想法就是，讓充盈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他睜開了雙眼，眼前是結滿許多紅果的矮樹，他還可以繼續吃下去的。
張昊天伸出自己顫抖的手，想要再摘下一個紅果。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紅果時，張昊天的手卻停下來，他想了起來，山骨龍只讓他每日摘下一個紅果食用，如果自己吃了第二個不就違背他的意思了嗎？自己真的可以這麼做嗎？
張昊天內心的恐懼不斷地警示著他不要摘下紅果，但是自身貪婪的慾望又讓他一時之間無法放下手來，服用紅果之後暢快的感覺實在讓人難以忘卻。害怕與欲求讓他舉步維艱，吃還是不吃，這是讓人糾結萬分的選擇。
選擇？張昊天想到這裡就一下子想起了獸靈塔的知言樹，那個專門給出一些讓人無法拒絕的選擇以此來欣賞人們糾結表情而作樂的惡劣獸靈。
那一次張昊天做出的選擇，讓他陷入了難以掙脫的痛苦泥潭中，直到老師親自解開他的心結，又經歷一番盤心幻境后，他的心才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上一次選擇，他不知道自己怎麼選擇才是正確答案，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山骨龍已經給過他答案了，每日一果！張昊天咬咬唇，伸出的手捏做了拳頭，然後猛地收回。這一次的答案是拒絕自己的欲求。
為了不讓自己被慾望佔據著大腦後悔剛剛的選擇，張昊天拚命地往回跑，不讓自己想多餘的東西。
張昊天喘著氣停在了山骨龍的前，山骨龍看著他這幅樣子，輕笑出來，這是張昊天第一次聽到了他的笑聲，有些滄桑和空洞：「還行，第一次就抵受住了誘惑，你還算一個及格的龍血皿。」
「山骨前輩，那是考驗嗎？」張昊天問。
「有一半是考驗吧，那株樹名為聚靈樹，樹生藍葉，花結紅果，又名為生靈紅果。食用此果后，能夠排清體內濁氣，引納道靈聚身。但是此果四靈禁服，因為其凡軀納靈有限，所以服下此果后，大量道靈入體會導致身體無法承受而崩潰，輕則暴斃，重則爆體而亡。」
聽到這裡，張昊天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沒想到這個生靈紅果竟是如此危險之物，可是轉念一想他吃了之後卻沒有任何問題，他便明白過來，這可能是自己龍血皿體質所帶來的結果。
「那我沒事是因為我……是龍血皿嗎？」這還是張昊天第一次自己說出來這個詞。
「生靈紅果一直以來都是龍靈的食物之一，龍靠服用它來大量增加體內的道靈。得益於可以無限容納道靈的身體，龍靈可以毫無禁忌地食用此果。而龍血皿的體質與龍靈別無二致，所以龍血皿服用此果不會如同四靈一般，當然，前提是日服一果。」山骨龍繼續說著。
「龍血皿畢竟不是龍靈，沒有龍靈那般強大的肉體，儘管龍血皿可以容納無限道靈，但是一旦道靈增加的速度太快，下場便會和四靈一樣。你剛剛如果吃下第二個生靈紅果，恐怕就已經暴斃在此處了。」
從山骨龍的口氣中，張昊天聽出他是所說的話句句屬實，自己剛才如果做錯了選擇，說不定就真的不在人世了。
張昊天發覺自己的背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現在想起剛剛吃果子的情景都會覺得后怕。
「不用在這裡害怕，如果你剛剛真的要吃下去，我會阻止你的，畢竟你是書痕交待的人，我自然不能讓你死去，更何況，你現在是青城宗弟子。我答應過一個人，要護青城山的一切周全。」山骨龍說出這話的時候，別有一番意味，張昊天能夠感覺得到。
想必山骨龍和他口中的那人一定又有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吧。
「就地盤坐。專心聽講，我要告訴你我所想出來的符咒。」
山骨龍吩咐之後，張昊天便坐下來，抬頭看著山骨龍，表情就像在聽道史課時那樣認真。
「首先我要問你，你現在會多少龍文符術了。」
「五個，有一個知道符咒，是從另一個人處聽來的。」張昊天又想起了那日獸靈塔廣場田灝施展金龍身的場面。
「那個人是不是叫田灝。」山骨沉聲問。
「是的，山骨前輩也認識他嗎？他好像和我一樣也是龍血皿……」聽到山骨龍提到田灝的名字，張昊天有些驚訝。
「『金龍身，四方無礙』原本就是我想出來的符咒，不過他不用符咒也能施展，他和你不太一樣，他……算了，不提他也罷。其他四個個符術是什麼？」
「看見道靈的符術，讓我飄起來一點點的符術，還有一個凝結成圓形光球的符術，那個光球好像是火，但是沒有火的形狀，只是一個單純的球體。最後一個是讓火球變成我根本無法控制的火。」
聽到張昊天的所說的符術后，山骨龍似乎明白了一些：「果然，除了金龍身是一個成形的符術外，你沒有掌握一個完整的符術。而且你感應到這些符術的過程和幼龍本能感悟的過程十分相似，只是你的感悟畢竟不是在自己的血中進行，所以這一過程便變得十分緩慢。」
聽了山骨龍的話后，張昊天顯得有些失落，他的性子一直如此，遇到一些打擊便容易消沉，倒是讓旁人看著覺得不爭氣。
「但是入門了，起碼是好事，你掌握起符咒來也會得心應手很多。這段時間，我先將這幾千年來總結出來的符咒全部都教與你。你先牢牢記住，符咒的領悟就看你之後的努力了。」
「是的，山骨老師。」張昊天的稱呼從前輩變成了老師，並且對著山骨龍磕了一個響頭。山骨龍對此並沒有說些什麼，沒有人知道他對張昊天真實的看法是什麼。
「給我好好記著了。」山骨龍開始吟誦龍文符咒，張昊天專心聽著，將那一字一句都印入自己的記憶中。
轉龍吟，天地通明。
龍身輕，雲海皆游。
龍音亂，迷者自醉。
斷五感，龍體自息。
金龍身，四方無礙。
喉結火，口閉熱核如爐。
火中陽，驅陰邪，心神自凈。
白瓏光，堅壁如鋼，陽紫不破。
不破甲，身鱗閉守，百襲而不破。
形身火，自火喉出，火過無不焦土。
通靈目，視命源之盛，曆命源之柔。
龍藥引，心傷不可解，獨解身上傷。
山骨龍吟誦著這些符咒的時，就像在傳唱著某首民謠，聲音古老而悠遠，回蕩在山骨龍地中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