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堅決,立刻回家
在新的學校裏我依舊受到排擠。
新生入學,沒有一個同學也願意跟我同桌,班主任就安排我一個人坐。
爸爸提了一籃子的雞蛋到班級裏,滿臉討好的笑,老師,這是自家的土雞蛋,您看於七言的學費能不能……
全班同學哈哈哈地笑,我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班主任是一個剛剛新婚不久的男子(聽同學們議論說的),他很爽快地接受了那籃雞蛋,然後再很豪爽地說了聲,免談!
我看到了年老的父親在莘莘學子的嘲笑與議論中訕訕然離去,一直耷拉著腦袋,木屐拖鞋哐當哐當地在地板上踏著響聲,他的背影像極了朱自清先生的那篇文章——《背影》。
他大概是覺得給我丟人了。
我忽然就覺得很想哭,如果我有足夠的能力,我一定將在場所有嬉笑父親的人全部掐死,然後五馬分屍。
哦,我親愛的父親為了能夠趕緊交上我的學費,於工作之餘又找了份兼職的。
他給別人砍柴,光著上身,累了就抹抹汗,喝裝在礦泉水瓶內的白開水,就在他準備起身繼續砍柴時,一條毒蛇自纏繞著樹枝而過……
我在幫弟弟妹妹畫卡通人物小櫻,媽媽坐在炕上織毛衣。
然後一大群人抬著抬著蓋著父親屍體的擔架進屋。
我哭了。
媽媽說,七言,你別怕,那不是爸爸,一定不是。
弟弟說,媽媽,爸爸為什麽會死呢?
我什麽都沒說,就像一隻被丟進油鍋裏炸得滾瓜爛熟的大龍蝦,早已沒有了任何知覺。
一秒鍾,兩秒鍾……十分鍾,二十分鍾……等我徹底清醒過來,那巨大的,油煎爛炸的疼痛就一點一點蔓延上心來,疼到了骨髓裏,每一寸皮膚都快迸裂了般。
我往書包裏塞了滿滿的課本,然後背著書包上了山,站在最高處,狠狠將書包拋下去……
都是這些書本,都是這些自以為高尚世界上卻殺人於無形之中、高素養的知識分子害死了爸爸!
從此以後,於七言與書本再也沒有關係!
後來顏深與沈浪拿著某知名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找我。
他們用流利的英文說,Seeyouagaininthenearfuture.。
我沒有告訴他們,就在我把書包扔下山的時候,我其實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但我沒有那麽做,就像我沒有把弟弟妹妹的書包也一齊扔下山去一樣。
我退學,但她們還要讀書,就是這樣。
沒有學曆,我去城裏打工,幹最髒最累的活兒。
當過清潔工當過坐台小姐(因為老板嫌我長相太爛了而被退掉)也當過保姆。
我在街上撿垃圾的時候被一群騎摩托車的青年用香蕉皮扔中了我的腦袋,於是我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撿起拿香蕉皮,使勁吃排骨的力氣將香蕉皮丟得遠遠的,然後他們的摩托車車輪碾過香蕉皮,都摔倒了。
有一次我的腸胃發炎,就到醫院裏看病,護士姐姐很熱情的招待我,還給我做了好吃的糖醋排骨,她看著我肥大的身軀,一臉奉承的笑,我把排骨吃完後又把湯喝了個底朝天。
我說,我帶的錢好像不夠怎麽辦呢?
護士姐姐脫下了麵具,很生氣很生氣就把我趕出了醫院的大門。
其實這也挺好的,白吃一頓排骨,我打了一個飽嗝,摸了摸口袋裏的錢,嘻嘻,真是賺到了,看病不用花錢呢。
我當了兩個月的清潔工,三天的坐台小姐,兩個月的保姆,隻要有工作做,我就會兩眼發光,渾身有力氣,食欲超好,但無奈每次都要被人家炒魷魚。
我把掙得的錢用紅色的垃圾袋子裝好,在走過第一條大街的廣告欄時候,我看見了一則招聘消息,某大學要招幾名負責食堂洗菜的人員。
我記下電話號碼和地址,心裏想這幾乎就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但接下來很悲催的事情是,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紅色垃圾袋被風刮跑了,最後“上”了一輛黑色轎車,隨著車子跑了,任憑我在後麵一麵追一麵問候那輛車的主人的全家。
人要倒黴的時候,連風也湊合著欺負。
我換上了一件比較新的衣服,看著鏡子中還算得上是楚楚動人的麵容,不覺多了幾分自信。
但進了大學的校門後,我發現我多出來的那幾分自信就變成少幾分的自卑了。
大學裏的女生打扮那叫一個絕,她們好像有永遠花不光的錢,想要什麽化妝品就可以掏錢買,她們還會穿胸口低得嚇人的衣服在年輕的導師麵前走上幾圈,走路都是一扭一扭的……
我被兩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帶到了食堂的廚房,覺得挺自豪的是在這裏做工的都是些上了四十歲的老媽子,我是最年輕的。
我把大白菜、韭菜、豆芽菜浸在水盆裏,洗了兩遍,但一名看上去很凶的老媽子卻責備我浪費自來水,她說他們以前很多都是沒有洗菜直接倒進去炒的。
兩百九十八章憂傷,他經常提起你
梁凡歆驚訝的看著麵前的人,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朱七七依舊在說。
對於“有緣千裏來相會”這句濫情古老的話我一直是持觀望態度的,但事實證明這句話也確有道理,瞎貓碰上死耗子,我在這所大學裏遇到了沈浪與顏深。
他們坐在離我不遠的學生座位上,頭靠得很近,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很甜蜜,我看著沈浪飯盒裏的紅燒排骨,使勁咽下了口水,忽然就很想哭。
他發現我之後顯得激動無比,我清楚的,每一個在異鄉的人好容易見到老鄉之後都會有這種相見恨晚的親切感。
顏深很熱情地招呼我過去坐,還幫我點了一份套餐,上麵稀稀疏疏有幾塊糖醋排骨,我則是很不要臉地埋頭就吃,不得不說這真是我這幾個月來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沈浪一直看著我吃,他說於七言你慢慢吃,沒人能跟你搶的。
他的眼神中煥發出飛揚著的光芒,一如既往的溫柔,他一定是在心裏這樣想,這些年來,於七言還是一點都沒變哦。
隻不過他從來都是那種將心裏話包裹得比美國國防部密碼還要嚴實的人。
我使出了好大好大的勁兒才咽了下去,我說他們敢?
他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搖了搖頭,直直望著窗外的天空,一副填滿憂傷心事的模樣。
一言難盡啊!
沈浪還是沈浪,他微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漩渦,就像是彩虹橋下的光芒,顏深就是那個走過彩虹橋的少女,而我隻是在底下苦苦張望的可憐人兒。
我說沈浪啊你什麽時候把顏深娶回家喜糖記得分我一點。
說這話的時候,我將頭抬得很高,據說這樣子的姿勢眼淚才不會掉下來。
他沉默不語。
顏深原本滿懷期待的眸光逐漸黯淡了下去,餘下淺淺的憂傷,她說於七言,沈浪他常提起你。
顏深提出要幫我洗菜。
她說兩雙手洗菜總比一雙手來得快吧,更重要的是我想讓沈浪知道,於七言能夠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
我隻是笑,雖然我笑起來並不好看,但至少可以逃避這種尷尬的氛圍。
顏深啊顏深,你什麽都比我好,何必要自尋煩惱呢?
水盆裏的水有些微涼,我怕她凍壞了手指,就讓她把手套帶上。
顏深說,於七言,那個很肥的大媽叫你出去一躺。
我說了聲謝謝就趕緊出去,那位很肥的大媽可不好惹,在廚房可是那所謂的“一姐,”任誰得罪她都沒有好下場。
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顏深已經把所有的菜都洗好了,我很感動,她從小就養尊處優,哪幹過這種髒活?我撫過她發泡的手指,覺得心疼。
“很肥的大媽”進來把我洗好的菜連盆端出去……
6月16日,離會考還剩下最後三天。
報紙上瘋狂報到著這樣一個消息:某大學的食堂由於洗菜洗得不幹淨,讓幾百名學子吃了後瘋狂拉肚子,嚴重影響即將到來的會考,同時,學校的飲食衛生問題也將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關注。
很肥的大媽將責任推到我的頭上,認為是我洗菜出現的問題。很快有關部門來校檢查時在某幾樣菜中發現了巴豆。
於是很自然而然我就被開除了,被開除的那一天晚上,我買了一罐啤酒坐在路邊喝。
一邊喝一邊哭。
迷離而顯得憂傷的路燈下,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身影竟然也可以那麽嬌小纖弱。
我覺得當年《紅樓夢》劇組沒有選上我作林黛玉的扮演者果真是一大遺憾。
林黛玉啊林黛玉,我們都一樣的憂傷。
我把喝剩下的啤酒倒在手心,右手蘸上一點就在地上畫畫、寫字。
我花了一個很大的愛心,愛心中間的位置寫著很大的一個名字:沈浪。
我看著酒水在地上被風吹的一點一點幹燥去,一點一點褪去的痕跡,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然後我將罐子往後狠狠一丟,就像是當初我把書包丟下山崖的那種釋然。
真TM想大罵一句,巴豆不是老娘下的。
但我沒想到我會因為亂丟一個罐子而剛好砸中了某男的腦袋瓜子。
穿製服的兩位警察大哥很認真地伸出五個手指,以亂丟棄廢物、惡意傷人兩大罪證“勒索”了我五百塊錢。
某男抬起頭,我看見了沈浪。
沈浪說於七言你發什麽神經啊,我看見你一把鼻涕一把淚大喊冤枉跑出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呢。
我倔強地扭過頭,我於七言就是冤死也絕對不喊冤了。
離開那所大學後,我開始琢磨一些問題,比如如何處理好人際之間的交往?如何討好上級領導?如何快速提高自己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