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章 這棋，還沒下完
百裏陸被定罪的時候瘋狂地掙紮著，神色可怖：“百裏染！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百裏騰雲怒極，甩手給了他一巴掌，這一下莊主之威，力道大的直接脫飛了他的牙齒：
“百裏陸，你竟然當真陷害我的一雙兒女！陷害皇家子弟！黑衣人身上的烙印都查了，正是你百裏陸的附庸，盞兒也作證他看到了懸崖上殘留的打鬥痕跡，更何況，幽王都作證，那日梨林是你的人出的手，意圖謀害皇族，一擊不成再作二次，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陷害皇族，我什麽理由陷害皇族！”二長老被打落了牙，滿嘴的血泡瘋狂道。
他隻是出動了梨林那一次的人手，而且是衝著百裏染去的，這後麵的事情，他壓根不知情！
他和皇族子弟無冤無仇，有什麽道理要取幽王性命取皇子性命！
“什麽理由？”
百裏染複又站起身清冷出聲：
“二叔你自然知道什麽理由！幽王隻不過是拒絕了與你同盟越俎代庖奪權百裏家的提議，你便心生恨意出手尋仇，而我與哥哥亦不過是百裏騰雲的膝下兒女，百裏山莊的少主少母，變成了你眼中擋在族長莊主之位的沙子，不除不快！二叔……你好狠的心！”
“……”百裏陸看著說得聲誅筆伐斬釘截鐵的百裏染，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半生的盤算竟是敗於一個丫頭之手！
“好……好一個百裏染！”二長老怒極反笑，此刻他已經跪於皇室與族裏長老麵前，先前共事一同謀劃的長老團，偌大的長老團卻是無一人站出來幫他說話！
“我記得你了。”二長老陰邪的眸子緊緊鎖住百裏染。
百裏染卻是不懼，靠近他低聲泠然歎道：“二叔在黃泉路上去記得我吧，百年之後，染兒定與你在奈何橋上一敘。”
國事家事，二長老犯下的罪，絕無生還可能。
“朕要將你淩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皇帝沉沉的聲音回蕩在百裏大廳中每一個角落，百裏染傲然獨立，看的在座的長老背後心驚膽寒。
殺雞儆猴，樹倒猢猻散，這麽根植十幾年的“長老團”，隨著二長老雷厲風行的死亡，也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
“染兒，為了除掉二長老，你竟然下了這麽大一步棋！二長老當真派了人在山道截殺皇子們麽？”
事後，百裏盞無比心驚地找到百裏染時，已是皇族回朝，幽王位列儲君太子之時了。
山莊恢複了寧靜，他依舊心驚得不能自已。
他完全不知道，百裏染這樣在刀尖跳舞，視皇家命如草芥，到底是該說她逆天的膽子還是該稱之為喪心病狂。
“我眼裏在乎的東西並不多，哥哥。”
百裏染品著茶，淡淡的水霧繚繞在她麵前，竟是讓人愈發看她看不明晰。“二長老附庸身上的烙印，並不難複製模仿啊。”
“你……”百裏盞語塞。
百裏染語氣之淡然冷血，恍若整個天下在她心中，也隻是小小棋盤上的算來算計，除此遊戲之外，都什麽也不是。
百裏盞無話可答，畢竟她是為了守住百裏家。但他卻更是心驚，百裏染究竟，究竟何時有了這等比俾倪天下呃氣勢？他這個做哥哥的竟然絲毫不知！
“不過……這棋局還沒結束。”百裏染露出一絲淡雅的微笑來，啜了一口茶，這笑落在如今的她的臉上，愈加神秘莫測。
隻要她不是傻子，就不難想到，自己與幽王一起合謀了這麽大的陰謀，幽王事成之後，還會留著自己。
她甚至很清楚地知道，幽王一旦安穩坐上他那夢寐以求的龍椅，第一個要抹殺的，就是知道太多秘密的自己！
所以……百裏染唇角綻開一絲淡然的微笑：幽王，在你不能容我之前，你也作為我棋局上的馬前卒，犧牲吧。
大宋，國曆隆和，五月中旬，夜半時分，正在伏案研究兵書的幽王，忽覺耳畔生風，一扭頭，一支白羽箭上帶著一封信箋，正中他斜後方的柱子。
好準的箭法！
幽王猶豫了一下，他的府邸禁衛森嚴，對方卻如入無人之境。若是對方願意，想要取下他的項上人頭都並非難事。
幽王警惕的觀察了那支箭羽，確定沒有問題之後，這才將它取下展開來。上麵隻有六個字-欲登基，弑親父。
幽王心裏一震，那龍飛鳳舞的筆跡，大氣中透著細膩，卻不似一般閨閣兒女的婉約，頗有幾分張揚，分明是出於百裏染之手。
如今幽王已是唯一的繼位人選，可繼承大統之事，遲則生變，一天沒有登上皇位，他便一天不踏實。
但雖如此，弑父一計仍叫人有些不寒而栗。想起百裏染那雙仿佛能夠看破一切的眸子，幽王深覺此女留不得了。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又知曉他奪嫡的內幕，如何能繼續容她？！
可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處理掉百裏染跟自己通信的證據。幽王將那信箋放於燭火之上，可這紙箋與尋常的不同，燃燒後竟揮發出一陣奇異的清香。
聞之，幽王隻覺胸口有些發悶，當晚他早早睡下，卻一睡不起……
幽王有心疾，前世的他最終就是死於心疾。這些日子，百裏染每次和他接觸時，身上所熏之香，名為萬裏紅，其本是無毒之物。但再配合這紙箋所塗之藥物安魂香，混和起來，對常人也無害。但對於患有心疾之人，卻是致命的劇毒之物。
過去每次和幽王近身相會的時候，百裏染身上了都熏了西域進貢的名為萬裏紅的香料，藥性早已經潛伏在幽王體內多時。如今再配合安魂香，立刻就成患有心疾的幽王的奪命之物。
一代江山霸主就此倏然殞命，老皇帝白發人送黑發人，靈前崩潰，從此一病不起。
大宋，六月初八，皇命誥命，冊封督親王之子，宋祁宋世子為下一代王朝的候選人，不設立儲，直接在自己辭世後接替大宋王朝。
他膝下已沒有一個皇子皇孫，用人唯親之故，也之隻剩下一個至親的侄兒。
次年臘月，皇帝與世長辭，宋祁繼位，榮登大宋九五之尊，受千人敬仰，萬人跪拜，長安十裏長街，掛紅雲番，刺金年號，熠熠生輝。
大宋年號改名昌平，宋曆依舊。
……
宋祁合上最後一個冊子，已是神情倦怠，身邊跟著的公公卻是不解，聖上自從即位以來，臉上倒是鮮少流露該有的高興與微笑。
“聖上，大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您合該高興。”公公由衷地說。
該高興麽……宋祁纖長的睫毛蓋住他那如刀刻畫的麵龐，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中。
為什麽明明一切平靜的時候，他腦海裏總會不由自主想起一年前，那個清理冷然的女子的身影，和她那宛若冰泉般的嗓音在耳際：“宋祁，記得娶我……”
耳邊突然聽得一聲破風的之聲，一直精致的白銀梅花鏢穩穩釘在了身後的牆上，他取下鏢上的紙條，上麵的字赫然寫到：
“哥哥，我想你了。”
宋祁黑亮的眸子變換了些許，凝神了片刻，還是不動聲色地取了掛好的狐裘披風，推開窗戶，沒有驚動外麵的公公與守衛，黑袍越身而出。
在裏外的宮牆外側，一個玄衣男子憑風而立，玄色的衣玄色的帶，頰邊披散的頭發像是豔麗的毛筆尾在紙上留下的拖色，在寒雪的夜裏美輪美奐，他回頭，露出純潔如幼童般的微笑，朝宋祁喚道：
“哥。”
那張笑的無邪的完美的臉，和宋祁的如出一轍。
……
“回身格檔的姿勢錯了，保持這個姿勢，一個時辰。”慕易之淡淡地朝百裏染道。
“啊……”傳來百裏染的一陣哀嚎：“慕易之，你太不適合做先生了！”
慕易之瞥了她一眼：“但我就是你的先生，你父親聘的我，不要多話，好好練。”說罷，他提起皓白的長衫前擺，提步離開了竹林。
“慕易之——”身後還傳來百裏染的哀嚎，慕易之嘴角不經意扯了扯，這樣的時光很好，很好。隻是不知，可以一直這樣多少年。
一片雪花突然落在了他肩頭，他拾起那片雪花，雪花晶瑩，竟然沒有因為他的體溫而融化。
“風雪。”他望著前方空無一人的地方，那裏緩緩幻化出一個素白的人影兒來。
“我叫風姚雪。”風姚雪冷哼了一聲，“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沒好氣的聲音，慕易之無奈地笑笑，知她是關心自己，依舊溫柔笑道：“承蒙你惦記，我哪能死那麽快。”
“快什麽快！”姚風雪又是一急：
“宋祁已經早出上一世曆史八年登基，那麽距離那個女人離開你，還有多久，距離她再次愛上宋祁，又還有多久！”
有句話她忍著沒說，那就是百裏染今生若深刻愛上宋祁之時，荼蘼花開遍蒼河，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日。
慕易之微笑的臉生生頓下，就像是凝結的冰晶一樣脆弱易碎。
“風雪……哪怕隻是為了讓她複生，這雙生契，我也會用的。”
他抬起皓雪一樣的手腕，手腕那裏一顆鮮紅的符號印記烙在那裏，不可變更。“我隻是自私地，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者一個解脫的機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