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殃及池魚
客廳牆上的擺鍾滴答作響，已經淩晨一點多。
趙依琳一人枯坐在沙發上，頭發散亂，兩眼紅腫，前襟和胸罩被扯開。
她還在回想剛才的情景，心裏很後怕。
在霍燁霖要得手的時候，她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連她自己都嚇一跳，霍燁霖驚愕的看著她，臉上很快浮起紅色的手指印。
霍燁霖那張暴怒的臉，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像隻受傷又饑餓的獅子。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綁上石頭扔進黃浦江的時候，霍燁霖眼裏的憤怒變成了憂傷。
趙依琳很想說聲對不起，可他從沙發上坐起，胡亂套上衣服摔門而出，沒有給她道歉的機會。
反正，他們之間算是結束了。
就這麽無聊的，沒有意義的結束，趙依琳覺得很可笑。
因為一早還要拍戲。
趙依琳頂著渾渾噩噩的腦袋站起來，準備吃兩片安眠藥睡覺，可膝蓋無意中撞到茶幾上，她疼的伸手去揉，看到沙發上有一盒煙，應該是霍燁霖落下的。
她把煙拿起來前後看看，是紅色包裝的雪茄龍。
她扒開裏麵看，已經抽了小半盒。趙依琳想到很多人都會在煩悶的時候抽煙，忍不住抽出一根來，煙根又細又長，設計的很時尚，夾在指尖有點酷酷的感覺。
左右找不到能點煙的東西，她想起廚房裏的燃氣灶，
趙依琳自從搬來這兒，很少用燃氣灶煮東西，但是為了防止停電時沒辦法做飯，她還是給家裏通了天然氣。
擰下按鈕，火焰嗡的一聲冒出來，她嚇得一哆嗦，然後慢慢將手裏的煙遞過去。
煙頭瞬間點燃，泛起火星。
趙依琳把煙嘴放到嘴裏慢慢吸一口，熟悉濃烈的煙氣竄進鼻子裏。她捂著嘴開始劇烈咳嗽，咳嗽到意識模糊，眼淚都流出來。
她扶著牆邊蹲下，手裏的煙滾到垃圾桶旁邊。煙頭的火星一閃一閃，還在冒著煙。趙依琳瞪大眼睛，看著飄散在空氣裏的白煙，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了。
燃氣灶的火還在燃燒，在這麽下去要起火了，會被燒死的！
她一邊咳嗽一邊去關燃氣灶，用力去踩地上的煙頭，直到確認它再也不會燒起來。
那場大火在一夜之間奪走二十三條人命，齊孝岩就是其中一個，從此以後，火和煙就是她的噩夢。
趙依琳癱坐在廚房地上，氣喘了許久才慢慢恢複過來。
家裏溫度不高，她卻出了一身冷汗。
“明天我還拍不拍戲了。”她喃喃自語，走出廚房，看到茶幾上的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霍燁霖是抽煙的，可他從來都沒在她麵前抽過煙，除了在車上那次，他故意的，充滿惡意的把煙灌進她嘴裏。
“他怎麽知道我不能聞到煙味？”
趙依琳抱著雙臂，想起一些平時沒有注意到的細節，覺得背後陣陣發冷。
電視櫃上照片裏的齊孝岩笑的很純粹，像夏日的陽光一樣，可在半夜裏看起來，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神秘感。
……
趙依琳第二天還是帶著一對熊貓眼去片場，化妝師小文見她的樣子，驚的下巴要掉了，“我的天啊，你昨晚是被人胖揍了吧。”
趙依琳不說話，張佑真拿著冰塊袋子走進化妝室，說：“來，用冰塊敷敷。”
趙依琳感激一笑，張佑真在她對麵蹲下，用冰塊在她眼周圍按摩。
小文說：“你眼睛腫的太厲害，臉也太腫了，要不今天別拍了，休息一天。”
趙依琳知道是自己不夠敬業，演員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最佳狀態才行。
“實在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小文笑道：“跟我道什麽歉，主要是怕導演和霍總不滿意，你沒看霍總盡早來的時候，臉整個黑的像閻王一樣。我怕他到時不是嫌你臉腫，而是嫌棄我妝沒畫好。”
小文是業界頂級化妝師，說話牙尖嘴利。趙依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按下張佑真的手說：“要不我先找吳導談談。”
今天要拍女主在前世第一次遇到男主的戲，情感從驚喜轉到哀傷，場景唯美浪漫。因此很需要男女主角都保持好的狀態。
趙依琳剛出化妝室，看到道具組的一個女生哭著往這邊跑。
“怎麽了？哪兒受傷了嗎？”趙依琳上去問。
“沒有，就是被霍總說了。”
“因為什麽事啊？”
“我把車停錯方向了。”
趙依琳拍拍女生肩膀，說：“別哭了，他不該為這麽點事兒說你，可能是心情不好吧，你別生氣了哈。”
女生臉色好了很多，點點頭進了化妝室。
趙依琳還沒走到片場，就聽見霍燁霖的吼叫聲，“燈光組的，我說今天十點之前必須把燈架起來，你們怎麽做的，現在幾點了！”
整個拍攝場地，鴉雀無聲，隻能聽到霍燁霖批完這個批那個，反正沒一個能逃得了。
場記小袁小聲嘟囔：“霍總今天是怎麽了，吃了火藥似得。”
站在他身邊的小周說：“應該是被某個人氣到了吧。”
周圍人都扭頭看趙依琳，趙依琳想躲也沒處躲，隻能挺胸抬頭，裝若無其事的去找導演說話。
吳泰聽她來意，在看看她臉的狀態，說：“嗯，今天還是別拍的好，不過你自己去跟霍總商量吧，我可不敢惹他。”
霍燁霖翹著二郎腿靠著凳子，餘光見趙依琳走過來，眼神又冷了幾分。
趙依琳打量他的眉眼，想起和他認識以來發生的種種，心裏亂糟糟的。
“霍總，我今天皮膚狀態不好，導演建議我明天再拍。”
霍燁霖想說她兩句出出氣，可抬頭看到她紅腫布滿血絲的眼睛，一時失語。
人就是這麽奇怪的動物，必須要看到別人跟自己一樣痛，一樣受傷，才認為這是感同身受。
看到趙依琳難過成這樣，霍燁霖心裏的憤怒很快轉化成心疼和淡淡的優越感。
“你眼睛怎麽了？”他明知故問。
“被煙熏的。”她這麽回答。
兩人對峙了幾秒鍾，霍燁霖說：“明天拍吧。”
“謝謝霍總。”趙依琳轉身離開。
整個片場的人都在等著開工，如果中途散場，會浪費很多錢。霍燁霖想了想，說：“今天先拍我那部分的戲，再打電話問問方心瑩和邵遵今天有沒有空過來拍戲。”
霍燁霖發話，整個劇組又快速運轉起來。
趙依琳回家之後，給舅舅打了個電話。
“舅舅，我對煙反感的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近幾個月，有其他人來問過你嗎？”
霍燁霖的舅舅是東部地區有名的皮草商，人品不錯，但是懼內，因此雖然很聯係趙依琳也因著老婆的關係，不敢對她太好。
“沒有啊，就我，你的好友方心瑩知道，怎麽了？”
趙依琳說：“還有那個心理醫生。”
“嗯，還有她。不過她挺有名的，應該不會透露患者信息才對。”
“嗯。”
“是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就是想問問。對了舅舅，我想換個安全性比較高一點的房子，想把這個房子賣了，您看行嗎？”趙依琳說的很小心，聽到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心裏很緊張。
“依琳啊，當初為了這房子的事，你舅媽就和我吵了好幾次，現在要是一提，還得再吵。你手上要是有錢就自己再買個吧，錢不夠的話就先住著，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趙依琳沒有再多說什麽，掛了電話。
母親死了之後，父親對她撒手不管，一分錢都沒給過她。
奶奶偷偷給她不少錢，可都被她貪心的舅媽給沒下了。說是用那筆錢給她買了這棟房子，可也隻是付了幾十萬的首付而已，房產證上還寫著她和舅舅兩個人的名字，現在她想賣都賣不了。
趙依琳歎口氣，暫時打消了賣房的念頭，等拿到片酬再說。
……
幾天後，半個月前在微博上沒能掀起波浪的秦珊珊又發了一條微博，稱接到了好萊塢某知名導演的邀約，正式進軍好萊塢，還在最後加了一句：老天爺還是眷顧老實人。
剛被吃瓜群眾們忘記的趙依琳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更有甚者發出一張劇組裏霍燁霖低頭和她說話的照片，因為角度關係，看上去特別親密像要親上去一樣。
霍燁霖製作方和讚助商開會商討對策，像這種惡意損害同行形象的事在娛樂圈裏本就不多，偶爾發生了也是消極應對，花錢找媒體洗洗白就可以。
但是霍燁霖的態度非常堅定，“因為這件事不簡單，秦珊珊應該是被收買來破壞我公司的聲譽，我已經查到她曾經兩次找律師商量如何以最低成本解約。”
有投資商問：“照目前來看，隻是損害趙依琳一個人的利益吧，為了她一個花錢請律師又開記者會的，是不是有點不值得。”
霍燁霖沉默下來，冷冷的看著那個投資商，整個會議室裏的氣氛驟然冷下來。
投資商被看的敢怒不敢言，霍燁霖再看看在場的其他人，眼神都充滿疑惑和輕蔑。
霍燁霖沉聲說：“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
會議室裏雅雀無聲，在場每個人心裏都隱含期待，但沒人敢把那句話問出口。
付編劇拍拍褲子上的絨毛，說：“霍總，我個人覺得說實話比任人猜疑的好。”
霍燁霖兩手搭在扶手上，直視前方，目光坦誠無懼，
“趙依琳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