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相顧無言
方心瑩看他拿著剪子就要拆箱子，急忙攔住，“別拆了，依琳已經醒了。”
張佑真身子頓住，抬頭看她，“她醒了？”
也不等她回答，他霍的起身往屋裏走，手上還舉著剪子，背影看起來有點滑稽。
趙依琳平靜的看著白色天花板，手掌一下下撫摸小腹，心底漂浮著一萬種情緒，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房門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依琳。”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到張佑真，她第一反應是別過頭去，用被子把自己蒙住。
張佑真看到她的反應，腳步頓住，忽然意識到這樣冒然的進來很不妥，可又不能半途出去，隻能尷尬的，小聲坐在床邊。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
“阿真，你走吧，謝謝你來看我。”
張佑真看她躲在被子裏一動不動，說話帶著鼻音，顯然是哭了。
他笑了下，輕輕拍下被子，“可是我連你臉都沒看到。”
“我很好，不用看。你快走，以後都不要再來見我了。”
“你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這一個月，除了方心瑩以外，就是我在照顧你。現在你醒了，就要趕我走？”
他用稍微冷硬的語氣質問她，她果然再不敢說讓他走的話，可也始終躲在被子裏不肯出來。
張佑真看向窗外，一隻手輕拍下被子，“時間過的很快，都十一月份了，好像昨天你還對我埋怨熱的發慌，今天就冷了，有些人和事也一樣，過一段時間倒過去看，掙紮和苦痛都變得沒什麽意義。人，最重要的是活著。”
他等了幾分鍾，怕她悶壞了，慢慢扒開被子。
她沒有掙紮，隻是用手臂擋住臉，露出的臉蛋，下巴上沾滿了淚水。他伸手擦一下，苦笑：“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更擔心嗎？都是要做母親的人了，還是這麽不靠譜。”
“明知道我已經變成這樣了，你為什麽還要來！”趙依琳突然坐起來，用力推他，“你難道沒看新聞嗎？是我一手害了霍家，把霍燁霖送進監獄的！像我這樣的恐怖女人，你竟然還敢過來看我！”
她用力瞪著眼睛，做出惡狠狠的表情。可在張佑真的眼睛裏，她頭發淩亂，神情憔悴，愈發的可憐，無助。
他紅了眼睛，伸手掐下她的臉頰，“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他痛揍一頓。可是我知道你很愛他，他要是痛了，你會更痛，甚至會怨恨我。”
她心好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捂著臉抽泣。
張佑真伸手將她摟進懷裏，輕輕拍她的肩膀，“依琳，不要再傷害你自己，我也好，瑩瑩也好，都會比你還難過。好好照顧自己，就是報答我們了。”
“對不起，對不起…… ……”
張佑真心如刀絞，緊緊的摟著她，她身子輕飄飄的，瘦的都剩骨頭了，連哭聲都像小貓一樣，“好了，不要擔心，也不要想太多，我和瑩瑩是抱著同樣的心情來的，隻是想象朋友一樣，照顧你，保護你。來，把頭抬起來。”
他兩手捧著她的臉，拍兩下，“別哭了，對孩子不好。媽媽這麽猶豫，孩子性子會多愁善感的，要是生女兒還好，人家會覺得她楚楚可憐，要是男孩的話…… ……是不是有點太娘了。”
趙依琳抬頭看他，忍不住笑一下，“討厭，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兒子。”心底的陰霾也淡去不少。
“你怎麽知道就是兒子，一旦是女兒呢？”
趙依琳歪頭想想，“是啊，為什麽我第一反應就是兒子呢？”
方心瑩一直在門外躲著，聞言探頭進來，笑道：“那就一定是了，媽媽的直覺最準。”
趙依琳開心的笑著，摸摸肚子。
張佑真眼睛落在她的小腹上，笑容裏透著一絲陰霾。
……
趙依琳醒來之後變得很乖，別人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隻是空閑的時候，她總是坐在床邊發呆，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不知道在想什麽。
方心瑩和張佑真把她的狀態看在眼裏，知道她是在用極端的平靜去遮蓋痛苦的心，用厚厚的一層積雪，遮蓋已經千瘡百孔的內心世界。
自她醒來已經過了兩個星期，她沒有提起過霍燁霖的事，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在她生命中出現過一樣。
他們也不敢提，打算在她完全做好準備之前，陪她一起度過這段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方心瑩買菜回家，發現趙依琳失蹤了。
……
相信在很多地方，十一月都是天氣最好的時候，不冷不熱。
人們穿著薄薄的長袖衫，披著很顯氣質的風衣，迎著秋風而走，從裏到外都散發著清爽的氣息。
商業街也比往日熱鬧很多，冬裝上新，秋裝打折。
很多年輕人趕著這時候過來掃貨。
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趙依琳戴著遮陽帽站在路邊，仰著脖子。
眼前的兒童商場正在換牌子，幾名高空作業人員緩緩落在牌子的兩側，停在門口的吊車，緩緩把胳膊伸過去，作業人員把牌子綁到吊車上，做好拆卸工作。
有人大喊一聲，揮揮手，十幾米長的彩色牌子被分成幾塊摘下來，放在路邊待命的卡車上。
緊接著他們又一刻不停的裝上新牌子，看起來和舊的沒什麽區別，隻是在右下角霍氏集團變成了兆豐集團。
趙依琳盯著兆豐集團那幾個字，眸子輕晃。
工人們很快安裝完畢，對下麵的主管招手，“好啦，通電試試。”
幾秒種後，牌子突然亮起來，藍色和粉紅色的燈光旋轉交替，從一頭跑到另一頭，即使在白天看起來也很耀眼。
工人們拍手叫好，慶祝工作順利完成。
一些在附近逛街的顧客路過這裏都會多看幾眼。
“誒呀，這麽早就換了？好好的霍氏集團就這麽沒了，真可惜。”
“不是犯法了麽，有什麽可惜的。”
“話雖這麽說，你沒覺得那個趙依琳太恐怖了嗎？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家給弄成這樣。”
“這種女人沒人敢娶，什麽男人都玩不了她。”
……
趙依琳低下頭，安靜的站了一會兒，轉身往路邊走。
她伸手想攔車，包裏手機響了，她掏出來看，是方心瑩的電話。
“喂。”
“你跑哪兒去了！為什麽不接電話！”方心瑩怒氣衝衝，聲音帶著哭音。
她心一顫，低下頭，“對不起。”
“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總是不懂事！出去也不知道跟我們說一聲，你還懷著孕呢，一旦出事怎麽辦！”
“對不起。”
才一會兒功夫就有很多輛車從她身前飛馳而過，飛卷起發絲粘在她臉上，癢癢的，可她沒有伸手整理頭發。
方心瑩在電話那頭說了好一會兒才消了氣，“趕緊回來，晚上我們一起去吃燒烤，阿真說會拿新鮮的鮑魚過來。”
“嗯，我待會就回去。”
“待會？你還要去哪兒？”
趙依琳眼睛看著虛空，無意識的抓緊裙擺，“我……想回趟別墅。”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你去哪兒幹什麽？都已經過去了，為什麽還要去觸碰它。”
“我想親口告訴他，我懷孕了。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方心瑩本來想等她情緒更加穩定一些再把真相告訴他，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偷偷跑去，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不是還在牢裏嗎？”
“我早上看到新聞說他被保釋出來了，本就沒犯什麽大錯。”趙依琳抬起頭，看到碧藍無暇的藍天，好像看到了希望，“那天我們都太激動，沒能好好溝通，這次我去找他，跟他好好道歉，告訴他我懷孕了，跟他說我會好好努力賺錢，幫他把公司再奪回來。他一定會原諒我的，看在孩子的麵子上，他也會給這個機會。”
“依琳，我.…… ……”方心瑩正站在小區樓下的花園裏，聽著她的話眼淚眼淚開始往下掉，真相太殘忍了，她說不出口。
趙依琳聽她欲言又止，抿嘴笑下，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擔心他已經不愛我了，那是因為你不了解他。那天我把刀子抵在脖子上的時候，他害怕了，心疼了，他很愛我，我知道。哪怕以後要經常看他臉子，低三下氣的守在他身邊，我也願意。”
說完，她深吸口氣，神情愈發堅定，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瑩瑩我先掛了，跟他談完我就回去。”
“等等，依琳！”方心瑩沒想到她真把電話掛了，急忙再打過去，這次她幹脆關了手機，她捧著電話呆了兩秒鍾，不敢想象趙依琳得知真相，被他趕出去的情景。
她快速往小區外麵走，給張佑真打電話，讓他趕緊去霍家別墅，“如果能搶在她之前到更好，如果不能，至少在她出來的時候，我們要在她身邊保護她。”
秋冬交際的時候，天氣說變就變，空氣突然變得沉寂又悶熱，烏雲消無聲息的遮天蔽日。
趙依琳坐在車上，剛才和方心瑩說話時鬥誌滿滿的情緒逐漸消退，換成越來越腫脹的心痛和緊張。
那天他被警察押走時，眼神不曾落在她身上，靈魂不知去哪兒了，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