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他的心願
XX監獄。
三麵圍牆高高攏起,遮天蔽日,荒涼空曠的草場上一個人都沒有,
陽光將牆麵割出陰陽兩色,有人沿著昏暗的牆根掃地,獄警跟在後頭,時不時跟他說句話。
“霍老,三坊的股票我現在該不該拋?”
“留著。”
霍強淡淡說一句,抬起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
“可是三坊這幾年效益差,已經被收購了啊?”
“收購了股價才有可能會飆升,連這個基本的道理都不懂還買股票?”
霍強回頭看他一眼。
獄警噤聲挑下眉毛,指指遠處的籃球架子,“那下麵仔細掃掃。”
霍強拖著掃把走過去,仔細的將落葉掃幹淨,握著掃把的手上布滿了皺紋和老年斑。
普通的犯人在監獄裏多多少少會受點苦頭,何況是像他這樣的殺人犯,一般住幾個月就會像走過一次煉獄場一樣,被扒掉幾層皮。
可霍強,八十多歲高齡,依舊像皇帝一樣生活在這兒,他用股票和投資信息將自己打造成了一棵搖錢樹。
上至監獄領導,下至普通囚犯,隻要想賺錢的,都會對他客客氣氣,不想賺錢的,也會被他睿智高雅的性格所折服。
“對了,霍老,你看我把三萬投到三坊,把兩萬投到依琳股份,這樣做是不是更保險一點?”
那獄警手裏還拿個小本子,上麵寫滿了股票信息。
霍強直起腰,略帶輕蔑的看他,“小夥子,做買賣不管投錢多少,賺錢的幾率永遠是百分之五十。膽子小就不要玩股票,有時間多向小董學學。”
獄警尷尬的笑笑,同樣是玩股票的,他的同事小董已經發家娶媳婦了,可他還在原地徘徊。
這時,空中傳來一聲雁鳴。
霍強拄著笤帚抬頭看,燦爛火熱的陽光下,大雁橫躍一方天空,壯麗的景色讓人心頭一振。
女獄警拿著手銬推門出來,大聲問:“霍老在這兒吧?”
獄警急忙收起本子,回頭說:“在,在,什麽事兒?”
“有人探監,帶他過去吧。”
“誰來探我?”
“你的孫媳婦和重孫子。”
霍強思量一番,點頭說好。
“怎麽,您還挑人呐?”女獄警半開玩笑的問,扶著他往大樓裏走。
霍強沒有說話,淡淡一笑。
趙依琳坐在玻璃牆外,時不時和鋼鏰說句話,或整理下他的衣服,反正總是緊張的閑不下來。
“太爺爺。”
鐵門打開,霍強在獄警的監視下走進來,手上戴著手銬。
鋼鏰眼睛一亮,笑著趴到台子上招手。
趙依琳抬起頭,看到一身囚服的霍強,胸中酸脹難忍,她也跟著孩子站起來,盡量平和的點頭微笑。
霍強淡淡的看著她,若有所思的點下頭,然後對鋼鏰露出和藹的笑容。
鋼鏰踮起腳,把電話勾下來,大聲說:“太爺爺,我想你了,爸爸媽媽也想你了,最近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這小玩意兒,把她想說的話全說了,趙依琳隻能坐下另想台詞。
“好,好。我的霍卿都長這麽大了,太爺爺沒事,身子好著呢!”
他們爺孫兩人說的開心甜蜜,但趙依琳能看的出來,霍強的臉色並不好。
霍燁霖曾經兩次要給他申請保外就醫,都被他冷言拒絕,理由是:“我很好!”
他們爺孫之間的矛盾,她本來沒資格說話,可她偏偏是這場親情戰爭的始作俑者,也是霍強專權統治下的被害者,所以她才變得有權利坐在這裏發表意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整二十分鍾,霍強一直在給鋼鏰講他在監獄裏遇到的趣事,但是故事聽起來總有一種黑色幽默,讓孩子會對監獄產生一種排斥和恐懼感。
比如,黑社會老大被抓到監獄,恰巧和以前的死對頭關在一起。一周後,他們成為了好哥們,暗中向其他囚犯勒索錢物,對反抗的人拳打腳踢,連獄警都拿他們沒辦法,可兩個月後,他們因為一盒煙打了起來,一人把另一個人捅死,捅死人的那個前幾天被執行了槍決。
趙依琳聽的頭皮發麻,實在是忍不住把電話搶了過來,“爺爺,我點事要跟你說。”
霍強明白她的意思,笑著點下頭,聲音蒼老和藹,“說吧。”
如果一上來就提保外就醫的事兒,估計他不會答應,趙依琳隻能迂回又小心的問,
“不知道您心裏還怪不怪我。”
“怪,不過你給我們霍家生了後人,就憑這一條,所有的債都一筆勾銷了。”
趙依琳伸手摸摸孩子的頭,他果然還是老樣子,保守古板。
“爺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執意留在監獄裏,但我明白,你是從心底愛燁霖的。”
霍強沒有說話,好像對她的感慨並不在意。
“兩年前,我看過一段有關我小時候的視頻,那時我和燁霖,燁岩,林蕭他們喜歡聚在一起玩大富翁,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慢慢的燁岩和林蕭都不喜歡跟他玩了,隻有我不忍心,一直陪他玩。”
霍強將視線轉向她,眸子銳利深邃。
“以前我以為是燁霖性子孤僻陰沉不合群,所以我們才不想跟他玩的,後來,隨著記憶越來越完整我才明白,原來是我們根本就玩不過他。”
“嗯,你到底想說什麽?”霍強冷聲問。
“段正平說你是因為燁霖笨,希望他當箭靶子才把他留在霍家,其實正好相反,燁霖性格冷漠謹慎,對數字極其敏感,善於和人交易,雖然很多方麵,他都趕不上孝岩,可是他絕對是最理想的繼承人。”
“嗬,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還有一個證據。就是你後來的確曾派人去製造過車禍,雖然最後的命令不是你下的,但是你動過殺人的心思。如果車裏坐的霍燁岩才是最合你心意的繼承人,你為什麽想殺他?”
霍強不答,眼神沒了剛開始時的銳利,仿佛陷入一段深沉的回憶當中。
看到他的反應,趙依琳知道了自己的猜想是對的,這麽多年,壓在霍燁霖心頭的疑惑和傷痛就要挪開,他會重生,變成完整又幸福的人。
“爺爺,我還有一個推測,當年你把所有的罪都抗了下來,無非是想隱瞞一個秘密。”
“住嘴!”
霍強氣的拍桌子,“你成天不和燁霖好好過日子,整天就知道查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究竟想幹什麽!”
趙依琳站起來,鼓起勇氣說:“我想讓燁霖開心起來,把他心裏這顆毒瘤挖走!犯錯的是你們,可承受惡果的是他!我…… ……可能也因為經曆了一些事,明白真相其實不論怎麽醜陋也比虛幻的假象好得多。”
霍強氣的幹瞪眼,可她說的話,他一句都沒有辦法反駁。
趙依琳看到獄警擺手,趕緊坐下,努力維持好情緒,“您說的對,我現在應該好好和他過日子,所以過去的事我都不會再追究了,隻求您從監獄裏出來,和我們一家團聚,就算是對我母親的補償,好嗎?”
說完,她把鋼鏰拉到身前,笑著說:“告訴太爺爺,你最近要遇到什麽好事了?”
鋼鏰對著話筒大聲說:“我要上小學了,而且開學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太爺爺,出來陪我過生日吧。”
孩子的笑容天真浪漫,像陽光溫暖人心。
霍強雖然沒有點頭同意,但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趙依琳堅信他這次一定會同意出來的。
……
即使不是罪犯,站在監獄裏也會有一種被鬼魅壓頭的感覺。
趙依琳和孩子走出大門,都不由得歎口氣。
“人小鬼大,你歎什麽氣?”
鋼鏰一本正經的說:“歎氣是人的一個生理現象不分大人小孩。人吸足氣的時候,肺部擴張,可以反射性地導致吸氣中樞出現抑製,然後便是呼氣動作。但是在某些情況下,處於擴張狀態下的肺能短暫地刺激吸氣中樞,產生一兩次抽泣樣的深吸氣,繼而就會引起長出氣,也就是歎氣。”
“.…… ……好吧。”
趙依琳沒想到自己這麽早就被孩子教育了,本來以為要等到青春期以後,內心稍微有點惆悵,以前那個乖乖聽話的寶貝被時間帶走了。
公路上車流穿梭,他們緊緊拉著手站在路邊,像準備渡河的人。
司機說還有十分鍾才能到,趙依琳無奈的對鋼鏰攤下手,鋼鏰眼睛彎彎的笑,“沒事,我們可以趁機散散步呀。”
“好吧,不過你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你爸了,趕緊改改。”
“.…… ……”
一輛黑色奔馳越野車緩緩停到他們麵前,趙依琳低頭看手機,以為車來了,直接伸手去拉車門,卻聽到熟悉的笑聲,“依琳,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
付編劇趴在車窗上招手,“呦,還有鋼鏰!”
趙依琳對她的出現並不是太滿意,不由得皺起眉頭,眼睛眯起來,“是你啊。”
付編劇開門下車,“這是什麽語氣,好像我是你生命中的女二號,上來就要和你幹架一樣!”
趙依琳沒有回答,但心裏的確是那麽想的。
“誒呦,看鋼鏰的小模樣,長的越來越帥了,小時候像你,長大了像他爸。”
付編劇好像看不到她的臉色一樣,盡情的揉捏孩子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