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小孩的直覺
霍燁霖傍晚來到病房的時候，感受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壓抑的氛圍。
鋼鏰坐在床邊和曉曉小聲說話。
趙依琳則站在床邊，一臉憂鬱的看向窗外，聽到聲響，她轉過頭來，露出一絲沉重的笑，“回來了。”
“嗯，我買了一些你喜歡吃的炸雞，曉曉現在能吃飯了嗎？我還買了點阿嬤坊的粥。”
聽到有炸雞吃，趙依琳的臉色好了許多，上前把東西接過來，“她剛排氣，能吃了。鋼鏰，把櫃子裏的碗筷拿出來。”
“哦。”鋼鏰像聽到首相夫人命令一樣，快速跳下床，打開櫃門找東西。
霍燁霖見狀微微一笑，“鋼鏰惹你生氣了？”
趙依琳知道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小事，相信他已經知道錯了，對吧？”
鋼鏰回頭看向他們，認真的點下頭，不過和霍燁霖對視的時候，眼神輕輕晃了一下。
一家四口吃飯的時候，趙依琳也是懶懶的靠在霍燁霖的懷裏，隻動嘴不動手，等著他給自己扒肉吃。
曉曉吃不到肉，隻能幹巴巴的喝著碗裏的粥，鋼鏰一邊安慰她一邊跟她講吃炸雞有多少危害，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趙依琳看此刻氛圍不錯，想了想，說：“明天你休息吧？”
“嗯。”霍燁霖應聲，把一塊雞胸脯肉塞進她嘴裏。
“那明天你和齊孝岩做鑒定吧。”
“好。”
他答應的很痛快，“這次我會專門讓律師和劉局長過來監督，如果他真的是我的親哥哥。”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我會跟爺爺說，讓他入霍家的族譜。”
趙依琳從他懷裏坐起來，搖頭說：“不，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霍燁霖冷漠的看著她，“那他想要什麽？當家的位置還輪不到他。”
“不，你誤會了。他真的單純的隻想讓你不要誤會他而已！進不進霍家，能不能拿到財產，對他來說並不重要。DNA鑒定的事是我提出來的，他早就知道這樣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卻一直沒有說，就是不希望你這樣誤會他，也不想失去現在平靜的生活。”
霍燁霖沉默的聽她說完，看著手裏的雞肉慢慢被他捏的稀巴爛。
趙依琳意識到自己說過頭了，握住他的手，把他指縫裏的雞肉取出來，“當然，有一件事我也想好了。如果鑒定結果證實他不是霍燁岩，我們可以當場將他抓住。”
霍燁霖側頭看她，“你真的想好了？”
“嗯。”趙依琳堅定的點下頭，“是時候該了結這件事了。燁霖，你會陪著我一起接受真相的，對嗎？”
兩個孩子正在小聲說話，似乎感覺到周圍壓抑又深沉的氣氛，一起轉頭看向他們。
他們深情的看著對方，濃濃的暖意將他們緊緊包圍，然後兩人的臉離得越來越近，爸爸將媽媽摟在懷裏，閉上眼睛，嘴唇微微張開含住了她的嘴唇。
兩個孩子眼睛越瞪越大，像看到奧德曼拯救了師姐一樣。
……
晚上，鋼鏰不能在醫院睡覺，霍燁霖讓保鏢開車送他回去，他一路將孩子送到樓下，走出大門的時候，他低聲問一句：“今天怎麽惹媽媽生氣了？”
鋼鏰本來笑嗬嗬的，聞言立馬嚴肅起來，“今天我見到那個齊叔叔以後，跟媽媽說他很奇怪，就惹她生氣了。媽媽說男孩子不應該在背後說別人閑話。”
“嗯，她說的很對，然後呢？”
鋼鏰見爸爸也站在媽媽那邊，失落的低下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霍燁霖嘴角帶笑的看著他，“我是說，你為什麽覺得他奇怪？是因為他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不是。學校裏也有雙胞胎，這沒什麽可奇怪的。可是那個叔叔明明是第一次見到我，卻跟我很熟悉的樣子。”
“也許他就是個自來熟的人。”
“也許吧，可是我就是覺得他很奇怪，具體也說不上來。”
黑色蘭博基尼停在住院樓外的空地上，兩名保鏢兩手背在身後筆挺的站在車門口。
霍燁霖在他上車之前，低聲說：“以後類似的話就不要在媽媽麵前說了，她現在懷孕，性情敏感，聽不了這個。”
“嗯。”鋼鏰乖巧的點下頭。
保鏢打開車門，鋼鏰說了聲爸爸再見，然後上了車。
直到車子消失在醫院的大門外，霍燁霖才轉身往醫院走，抬頭，看到齊孝岩兩手插兜站在大門口，看樣子已經在那兒站了有一會兒了。
他淡淡的瞥他一眼，直接走進大門。
齊孝岩始終沒有說話，背靠著玻璃牆，抬頭看月亮，夜風蕭索，但是能吹幹淨人心底的雜念。
第二天做鑒定的時候，整個醫院鑒定科的走廊全都被霍家的警衛堵住。
趙依琳沒想到霍燁霖會這麽大張旗鼓，不好意思的看向齊孝岩，後者無所謂的笑下，淡定的走進采血室。
兩個小時後，鑒定結果出來，齊孝岩和霍燁霖的DNA相似度達到百分十九十九，他們果然是親兄弟。
趙依琳聽到結果的時候，眼淚差點噴出來，可是她不敢太高興，抬頭看霍燁霖，討好的搖搖他的手，“燁霖，這樣你以後就可以放心了。”
走廊裏擠滿了很多人，醫生，警衛，不過安靜的落針可聞。
齊孝岩一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跟他們隔著五六米的距離，眼睛看著虛空，神情淡漠。
送來鑒定書的醫生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
霍燁霖麵無表情的問一句：“查一下他有沒有換骨髓或換血的可能性。”
醫生說：“這些我們都提前確認過，沒有。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將他的血液樣本和霍強先生的血液樣本進行檢測，他的確是霍強先生的親孫子。”
“好。”霍燁霖說完，直接轉身離開，走廊裏大隊的警衛像是得到命令一樣，呼央的跟著他撤走。
“燁霖！”趙依琳急忙追上去，她明白他此時的心情，一直認為是凶手的人，突然變成自己討厭的哥哥，換做誰都沒辦法接受。
她快走幾步，抓住他的手，“燁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陪你一起出去走走好嗎？”
“放手。”他腳步未停，背影憤怒又決絕。
趙依琳當然不肯放手，“上次你買的炸雞很好吃，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霍燁霖依舊不說話，可是也沒有用力甩開她的手，兩人就這樣扯著走到電梯前。
“你是跟屁蟲嗎？”
“是！我就是你的跟屁蟲！”趙依琳豁出去了，用力抱住他的手臂說：“不但是跟屁蟲，還是忠實的小狗，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霍燁霖垂眸看她，“哪怕我將來變得一無所有？”
趙依琳抬頭，不明白隻是認個親而已，怎麽就變得一無所有了，但是她仍然堅定的說：“當然。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跟定你了。”
她微笑著在他胳膊上蹭兩下。
一隻大手伸過來，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拇指輕柔的從她眼睛上滑過，“依琳，謝謝你。”
他說的話像一片花瓣輕輕的落在平靜的水麵上，讓她覺得平靜又美好。
這時，電梯門打開，一名警衛上前將電梯門按住。
霍燁霖臉色又恢複如常，低聲說：“我還有事去公司，吃炸雞的事等以後再說吧。”
趙依琳以為他還在生氣，要跟著他走，被他攔在電梯外，“乖，我沒事了，你留在這兒好好照顧曉曉，不要到處亂跑。”
“那你呢？什麽時候能回來？”
“七點，或者更早。”
他像山澗上的孤鬆，挺拔冷冽的站在電梯裏，她知道他已經決定的事，不會更改，於是隻能點下頭，“嗯，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來。”
電梯門緩緩合上，他的笑容印在她的腦海裏。
不知道是不是經曆過太多生死離別的關係，趙依琳最受不了送他離開，看不得他離開時的笑臉，總擔心某一次離別就是永遠。
霍燁霖離開後，所有的警衛都快速的撤出醫院走廊，周圍頓時又變得空蕩蕩的。
她想了想，慢慢走到齊孝岩麵前。
如果換做其他人，知道自己是大名鼎鼎的霍家的子孫，一定會樂瘋了。
因為他將來不但會得到數不盡的財富，還有足以讓人忘乎所以的權利。
可是此刻，齊孝岩的臉上一點開心的情緒都沒有，他嘴裏叼著煙，卻沒有抽，眼睛看著白色的牆麵，不知道在想什麽。
趙依琳幾度想開口，可好像不管從哪個方向勸，都很奇怪，隻能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用陪伴安慰他混亂又惆悵的心。
“琳琳。”
“嗯？”
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說話。
“你覺得這世上最可憐的是什麽人？”
趙依琳鼻子一酸，低下頭，“我不知道，這世上總有很多，比你想象的還要可憐的人。”
二十幾米的走廊裏，寂靜空檔，隻有他們兩人坐在走廊的盡頭，說話聲音清晰的回響。
“我覺得世上最可憐的人是深知自己的命運，卻沒有能力去改變的人。”
趙依琳搖頭，“不是的！隻要人還活著，就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隻是想和不想的區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