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確有油盡燈枯之象
“知道了，娘你放心，錢我有，你帶著月兒回去吧，安兒你也快上學了，莫耽擱了時間。”
陸春雨連忙說道，就要催促娘離開，以免等下她施針時被娘看到，難免起疑。
“春雨，誌安，月兒……”
藥廬裏春凳上躺著的老人，這時候聽見陸春雨的聲音，剛要昏睡過去又瞬間清醒了幾分，便喃喃地喊了起來。
他喊的都是他二房裏的孫子孫女。
迷迷糊糊中已忘了他們的關係已分割清楚，還當是以前，叫著他們的名兒。
“先見爺爺吧。”陸春雨見狀便帶著小弟小妹進了藥廬，讓老人看到他們。
陸方氏不便過去，隻在藥廬門口看著，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陸大實睜開昏沉的老眼，看著站在身旁的三個孩子，笑得老臉開花，聲音含糊卻連聲道：“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
“爺爺，你要快點好起來。”陸誌安紅了眼眶，乖巧地說著。
“好，好起來。”陸大實連忙答應了。
他還抬了抬手，似乎想拉孩子們的手，但終是沒有力氣。
“好啦，先前施針的效果不夠你這麽撐著，趕緊歇著吧，等會兒要吃點東西。”
陸春雨觀察著老人的情況，見他狀態沒有之前好了，連忙叮囑。
“誌華在熬粥呢，燉老骨頭來不及了，在燉冬瓜肉沫粥。”陸有財在一旁站著呢，見狀連忙說道。
他征詢地看著陸春雨，想說給錢的事兒，若是有錢要不要先給一些，他家要賣糧了才拿得出來。
但想到陸春雨的厲害，他又有些猶豫，若現在就提錢的事兒，怕又被這丫頭作文章，到時村裏人又怎麽看他呢？
最後他忍了，便走去找李老郎中打商量，想約定賣了糧就來給錢，先給一筆，之後有要增加的再說。
這病還沒治呢，也不好就說多少錢的，隻是放一筆錢在這裏，也方便郎中用藥呢。
他主動給錢就是他的誠意，也希望借此機會洗清陸家汙點。
他娘是做得不地道，但他當兒子的怎會看著爹死？
李老郎中正在撿藥，見他主動來說錢的事兒，便同意了。
又提了前陣兒的藥錢還有今天的出診，出診金可免，但施了針救人，還是要算錢的。
此時陸有財哪裏敢討價還價？連忙答應了，讓記帳，到時一並結了。
陸春雨那邊把小弟小妹趕回去，又和娘交代了幾句讓她趕緊回家忙自己的不要再來了，再又替老頭把脈檢查現在的情況。
大約是今天情緒激動又思慮太多，此時確有油盡燈枯之象。
到不是說身體本來的不行。
而是先前李老郎中施針搶救回來的好轉，加上她給了顆醒神丹起到的作用，到現在就用得差不多了。
正常反應就是漸漸陷入昏沉之中，需要繼續施針。
但前一次施針也沒多久，連續施針也很冒險。
隻能先讓他睡一會兒，讓身體得到休息，等進些粥水恢複元氣，再來施針。
那時已到下午，拉開了時間間距，也就安全一點了。
陸春雨劃算著，又看了藥廬裏一眼，見兩個郎中都在忙著撿藥、寫方。
陸有財又無措地回到春凳這邊，看著昏睡中的他爹，臉上現出憂思表情。
陸誌明站在藥廬門口，正低著頭在和林玉璋說話，林玉璋讓他趕緊回家吃飯，別誤了下午讀書。
陸誌明見小林先生這麽說，就知道他上學的事兒沒被連累，卻又擔心爺爺病情，有些不想離開。
林玉璋便說，他留下來也幫不上忙了，能發現爺爺不對勁兒而告訴到他們那邊，已是大功。
聽到他的誇獎，陸誌明心裏才鬆了一口氣，便回家吃飯去了。
“你也回去吃飯吧，讓你家的人都回去，你們留下來也幫不上忙了，別誤了田裏活兒，以後每天中午和夜裏過來一趟照料就是。”
“至於吃什麽飯也可以自己送米送肉過來，請李家人幫忙燉一燉也方便，不會另外收你錢了。”
陸春雨見垂著頭在失神的陸有財，這位原來應該叫聲大爺的中年漢子，這時候可不會說話這麽客氣。
但想到他也有難處，便多說了幾句，見他抬頭不解地看著自己，便笑了笑，再道：“也不一定就按我之前說的做吃。”
“我的意思其實是，老頭這些天沒吃到什麽東西，又有病磨著，心裏也焦躁痛苦，多重壓力下才越發虛弱，沒看他幾天就瘦成這樣了麽。”
“這幾天他要養著身子，不能吃太差，要營養又不能太油膩。”
“說是肉沫粥吧，其實肉沫他吃不了，主要是喝裏邊煮出營養的粥水。”
“所以最好還是用老骨頭慢慢燉著，用那骨頭湯煮白米粥，才容易克化。”
“這個要細致的人來做吃的，可你家有這樣的人麽？”陸春雨歪頭看著錯愕的陸有財，不掩飾嘲諷。
“春雨丫頭，能不能打個商量？”陸有財卻心念一轉，突然訕笑著開口。
“我知道你是真心孝順你爺爺，我也不是要趁機把擔子擱你身上，但你剛才也說了這些做吃的有要求，這……”
“要不，由你來做吧？你才最知道要如何做好，我也放心，大家都放心哪，你先別急著說我不是。”
“其他事兒都不說，現在我和你的心情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希望我爹、你爺爺能快些好起來，其他都白說。”
“到時我會多給一些錢，你來張羅著吃什麽，若是不夠的，你再墊一些可好？”
陸有財想著，就老骨頭湯燉白米粥易克化，這吃的也不難找。
白米不剛收了麽，到時他送一袋過來，老骨頭是有價的，一天能用上多少，燉一小鍋出來怕能吃上兩天了，也要不了多少錢。
看他盤算的表情，陸春雨立刻明白過來了，但她沒有拒絕，也想著最好的飲食還是她親自動手，才穩妥。
於是她點頭，卻又提議了個折中辦法。
“這樣吧，想來讓你去買肉也麻煩，你全部用白米折算，除了送煮粥的米，也把買骨頭和肉的錢用糧來抵，就不用掏現錢了，如何？”
其實陸春雨也不差這點米，但怕人算錢反而又磨磨蹭蹭不幹脆，不如拿點現的。
陸家有田剛收糧，弄點兒不難。
“之後買多少肉、買多少骨頭來燉，我自己看著辦，你也不用擔心我收了你的抵肉米，卻不買肉。”
“你自己也說了，我和你的心情一樣，希望老頭快點好起來，在這事兒上我也沒那麽眼皮子淺。”
她把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陸有財還能說什麽？
這法子也是目前最妥當的了，至少他爹的夥食營養有人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