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對抗
他的聲音很低,沉到了心底去,這樣的聲音是很容易區分與辨認的,但是,餘遲卻還是通過這聲音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也喊她小遲。
好多個無法入睡的夜裏,餘遲總是將自己蜷縮在被窩中輾轉反側,她閉著眼睛,想起唐紹修的聲音,想起他擁抱,想起他的吻。
這樣的親密與曖昧令她羞愧難當。唐紹修是唐紹修,餘遲是餘遲,兩個人那樣親昵的時光早就已經停留在過去了,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
唐紹修的溫柔與寵溺都是虛偽的,都是裝模作樣的,她若是將那樣的柔情放在心間,才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過是一個瞬間,她的腦海中便已百轉千回般略過了無數的畫麵,有喜有悲,可到了最後,卻隻剩下可笑的幻影。
覃嶼微微閉上眼,向著餘遲靠近,這樣悸動的感覺對他而言早就已經久違了,本以為再也沒辦法讓自己的心跳鮮活起來,卻沒想到,在這一刻,餘遲來了。
不早也不晚,來得剛剛好。
她的發絲中帶著微微的清香,覃嶼靠近她,他的唇離她隻有一公分的距離。
心中酥酥麻麻的感覺流淌著,覃嶼的手緊緊扣住了她的後頸,一個低頭,卻沒想到自己被她重重地推開。
餘遲幾乎是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將他推開的。回過神時,她已臉色煞白,仿佛剛才經曆了一場令自己無法形容卻也無法回避的大戰。
覃嶼愣了,他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腳步微動,卻還是沒有辦法向餘遲靠近,他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沉默。
“不好意思,我——”餘遲突然開口,卻沒有組織好語言,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要這樣用力地將覃嶼推開。
難道是因為對他沒有感覺嗎?難道是不願意接受他的親吻嗎?不是這樣的。她隻是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感而已。
一直以來,她的唇都隻屬於唐紹修,甚至在前一天都還是這樣的。這不應該成為一個事實,在很多情況下餘遲都羞於承認,可是此時,她卻不得不承認,她心中想著的人,仍舊是唐紹修。
不應該是這樣的。
唐紹修是一個害了她全家的魔鬼,他慫恿餘汀將餘家奪走,他操縱著餘舊年的人生,這一切,都是無法原諒的。
“不用抱歉。”覃嶼突然略帶無奈地一笑,“是我不對。關係還沒有確定,我不應該這樣做。隻怪小遲太吸引人,所以——我們小遲不是這麽隨便的,我記住了。”
即使到了這一刻,覃嶼還是站在她的立場上幫著她說話。餘遲撫了撫自己的額,苦笑。唐紹修有什麽好的?他不及覃嶼的萬分之一。
“小遲進去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晚宴結束我會去接你,可以嗎?”覃嶼淡淡地問。
此時他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其實餘遲推開他的吻,是情理之中的。就是因為追求她的路途並不這麽容易,才讓他更加懂得什麽叫作珍惜。
目送覃嶼離開之後,餘遲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過去她從不懂得虧欠人的感覺是什麽,但是此時,她卻忽然意識到,或許將來她將永遠欠覃嶼的。
推開大門上的指紋鎖,將手指印上去,還未聽見門鎖發出的驗證成功的聲音,便有一陣強大的力量將她往旁邊扯去。
手腕被人緊緊拽去,餘遲一時吃痛,驚呼一聲,抬起頭來,撞見的是唐紹修冷冰冰的眼神。
難道剛才唐紹修跟了她一路?他親眼看著她與覃嶼一路走了進來,而他們說的那些話,也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唐紹修,你是不是變態?”餘遲怒聲道,一隻手輕輕揉著自己的手腕,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強大的氣場向著她襲來,唐紹修冷著臉一路逼近,將她逼到了走廊外的角落之間。餘遲一個勁往後退,卻沒想到唐紹修根本就不給她後退的空間,一手撐在她的身邊,眼中透著的森冷令她一時之間竟忘記呼吸。
本就狹小的空間在這一刻顯得更加局促,餘遲屏住了呼吸,將頭往旁邊別了過去。
“小遲?”唐紹修俯下身來,目光緊鎖著她的嬌嫩的雙唇,“他叫你小遲?”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小遲”這個稱呼,應該是他獨有的。雖說後來餘汀不知想要套近乎還是什麽的,也跟著唐紹修喊餘遲一聲“小遲”,但這不一樣。
他不允許覃嶼這樣稱呼她。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餘遲仰著臉,眼中透露出的是深深的不服氣。
對於唐紹修,她是不服的。憑什麽他可以與餘汀結婚,憑什麽他可以讓餘汀懷孕,憑什麽他將自己的人生安排得妥妥當當。而她——就隻能安靜地在原地等待。
“小遲,看來你對自己的處境不夠了解。”唐紹修冷笑,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肌膚。帶著幾分破碎般的冷意,“餘舊年在監獄過得怎麽樣?不知道有沒有交到新朋友,不知道有沒有被人欺負?”
林甜甜關照過監獄裏的人,正常情況下,餘舊年在監獄裏的日子是不會太難過的,但若是唐紹修想要動點什麽手腳,那就不一定了。像是被踩著了尾巴一般,餘遲整個人一驚,隨即緊緊抓住唐紹修的手,“唐紹修,我警告你,不要再拿我哥哥來威脅我。”
過去怎麽從未發現他這樣卑鄙?餘遲恨恨地瞪著他,卻始終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說到底,她還是沒有辦法與唐紹修抗衡的,明知他的實力,她便更不敢亂說話,讓哥哥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唐紹修會對餘舊年做些什麽?她不知道。
“小遲,我也懶得總是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隻是,如果你不乖的話,那我就不能保證餘舊年的日子會過得如何。你激怒了我,我就去傷害那些你在意的人,這很公平,不是嗎?”
他攤開手,正大光明地說著這樣無恥的話,餘遲咬牙切齒,卻沒辦法與他對抗。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說出一些話“激怒”了他,哥哥過的已經是與過去截然不同的非人生活了,她不能再讓他的日子越過越糟了。
餘遲咬著唇,不再吭聲,雙眼紅通通的,不是委屈,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