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浮木

  “別難過了,打起精神來。”


  餘遲跟著覃嶼一起走到停車場門口,可一路上,卻一直是垂頭喪氣的,覃嶼看不過眼,便溫柔地撫著她柔軟的黑發,淡聲安慰著。


  餘遲抬頭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打不起精神來。


  現在,那個令人懊惱的男人終於離開了,於是,晚上發生過的事情終於被她重新提回腦海中,而後反複回想了起來。林甜甜最討厭她與唐紹修糾纏不清,此時,這一切不應該被知道的秘密終究是被知道了,說句真心話,餘遲不是不忐忑的。


  她這個好友,雖然仗義,但也決絕。當初就是因為餘舊年做了那樣的事情,林甜甜可以與他斷絕聯係整整五年的時間,即便知道他在監獄裏過得並不怎麽好,也不願意去看他一眼。


  五年的時間過去了,不知道是消了氣,還是終於看開,林甜甜終於不再與餘舊年計較。可是,終究是浪費了整整五年的時間。


  對於餘遲來說,林甜甜是最重要也是最特別的朋友,她絕對不想與兩個人的關係鬧到如此境地。


  於是她拿出手機,給林甜甜打了個電話。


  電話的那一頭,等待時的嘟嘟聲很是嘹亮,而餘遲也逐漸定住了腳步,安靜地等待林甜甜的聲音傳來。生氣也好,失望也好,隻要她還願意聽自己說一句話,那麽,餘遲便有辦法好好與她解釋。


  可很遺憾的是,林甜甜沒有接起電話。


  嘟嘟聲持續了許久,而後轉為忙音,按下重撥的時候,那頭已經把手機關機了。


  生氣的時候,連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這的確是林甜甜的作風。餘遲把手機收回包裏,眼神看起來是茫然的。


  覃嶼不忍,淡淡道,“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喝一杯。”


  幾乎沒有任何遲疑,餘遲點了點頭。她不再考慮自己究竟是否將覃嶼視為浮木,也不再為剛才的一切感到憂慮,餘遲隻是在想,她不想回家。


  在國外的那五年,她與一個女孩共同租了套公寓。那女孩很忙,平時並不怎麽回家,於是,餘遲每天下班回去的時候,總會窩進自己的房間裏,看著光禿禿的四麵牆。


  她怕了,她真的是怕了那樣的冷清與孤寂。


  覃嶼要帶餘遲去的小酒館,就在他家的隔壁,把車開回家之後,他與餘遲步行到了那家看起來非常樸素的小店。


  小店裏隻有幾張木質的小桌子,光線很暗,周遭的一切都看得不太真切。空氣中散發著的檀木香令餘遲的心似乎在某一個瞬間靜了下來,她看著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覃嶼,拿了好幾打自家釀的酒上來,還給他們送上了幾碟下酒的小菜。這樣的地方,的確帶著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是來到了一個世外桃源一般,餘遲拿起筷子,夾了幾口小菜。


  “很好吃。”餘遲笑著說道。


  “這是店裏的老板娘自己做的,她的廚藝很好。”覃嶼笑著解釋,而老板娘則是接過了話茬,對著他調侃道,“覃律師搬到這邊那麽長時間了,幾乎每周都要來我們小店喝上幾杯,但是,我卻從來沒有見你帶過女朋友。我家那口子還說你說不定是不喜歡女人了,但是啊,我這慧眼,一看便知道得清清楚楚。覃律師啊,並不是不喜歡女孩子,覃律師的要求是太高了,一般般的女孩子,入不了你的眼!看,今天帶過來這個,那就是一等一的絕色!”


  老板娘笑眯眯地看著餘遲,餘遲卻是臉色一僵,笑意逐漸消失於唇角。這店裏的老板娘,的確很會說話,但是,她說的這番話,卻是戳中了餘遲的痛處。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這樣浮上了餘遲的心頭,她的心一陣煩亂,便又端起小酒杯將裏頭的酒一飲而盡。


  自家釀的米酒雖是甜如蜜,容易下口,可真喝多了,卻會上頭。覃嶼攔下餘遲的酒杯,笑著搖了搖頭,“老板娘,這小姐還不是我的女朋友呢,隻是好朋友而已。”


  老板娘不明就裏,但也知道這會兒自己應該少說些話,於是看了後頭那桌一眼,笑道,“那你們慢慢喝,我先去招呼別人了。”


  待老板娘離開之後,餘遲似乎想起了什麽,便不再看著覃嶼,隻是一口一口地吃著桌上的小菜,仿佛餓了幾個世紀似的。


  這向來最是注重自己身材的超模,這會兒為了避開他的眼神,竟開始暴飲暴食了,覃嶼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聽見覃嶼的笑聲,餘遲抬起頭,尷尬地撇了撇嘴角。


  認識餘遲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覃嶼卻從未見她的神色如此別扭。垂下眼,他忍住笑意,認真地說道,“小遲,或許對你來說,身邊人的壓力並不是一種動力,反倒讓你覺得夠煩人的。所以,你想盡快跟我說清楚,想要盡快把我推得遠遠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逼你了,如果你不喜歡讓別人知道我在追求你,那就不說好了。這到底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與別人無關,不是嗎?”


  不得不承認,覃嶼的確是通情達理的,此時,見他眼神真摯,餘遲更是不好意思了起來。


  之前的從容已然消失,她揉了揉自己已是通紅的耳根,小聲道,“其實你從來沒有逼過我。”


  “那就更好了。那我們就更加可以像之前那樣相處了,不用理會別人怎麽看,跟著自己的心走就好了,不是嗎?”


  覃嶼的眼神太柔和,一時之間,餘遲竟覺得自己不論說什麽都顯得這樣殘忍。可是,再殘忍也好,該說的話,總歸是要說的。


  於是,她輕輕歎了歎氣,“大叔,剛才唐紹修說的那些話,你都忘了嗎?”


  “小姐,你知道我是吃哪碗飯的嗎?”覃嶼淡淡地笑著,見餘遲歪著腦袋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便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可是律師,別人說的話,可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呐,都記在這兒了。”


  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覃嶼又說,“但是,也正因為我有這個東西,所以,更加明白,有時候應該用心去感受一切,而不是用自己的眼睛,不是用自己的耳朵。唐紹修說的話,我聽不見,小遲,我隻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你。”


  他握上了餘遲的手,這一次,她並沒有立馬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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